车夫刚想开口,但身后的马车里却传来了不寻常的动静。
“咚——”
“咚——”
“咚——”
极其古怪的敲击声从车内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里面……?”周奉月神情一变,脸上狐疑之色更浓。
而与其同时,车夫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察觉到他的动作,周奉月立刻大喊:“拿下!此人要逃!”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在武卫赶来之前,那车夫便闪身后撤,他身法鬼魅,数息之间便没了踪影。
周奉月当机立断,挥手吩咐道:“追,他身上有信烟,跑不远。”
话音落下,几道黑色身影瞬间朝着车夫消失的方向追去,数个起落间也消失在了视线中。
而这头,马车里的情况依旧未知,有身着官袍者上前,低声询问:“大人,这车内?”
周奉月闻言没有作声,而是并步跨到了车上,抽出腰间的银剑,小心翼翼地挑开了车门。
“吱——”
木质的小门缓缓打开,门内景象昏暗,竟一时间看不清具体情况。
“救……我……”
微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车内竟有个人。
晏昭察觉到光线的洒入,努力朝前挪动着,直到感受到那一束光照在了自己脸上。
出来了,终于……
支撑着她的最后一股气也被耗尽,终于脱力倒在了地上。
再次失去意识前,晏昭恍惚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嗯?沈净秋?
是幻觉吧……
此时,车外传来了问声。
“沈大人?您怎么下车了?”
周奉月回头望去,本应坐在不远处马车内的沈净秋却下车走近了这处。
大理寺少卿的眉头紧紧拧起,他看着车内人的脸,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本来是查神仙药的,这下好了,变成良家少女失踪案了。”周奉月摊了摊手,跳下车吩咐属下道,“把人抬出来,先送去司里。看着不像平民女子,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是谁家丢女儿了。”
“晏家。”
沈净秋冷不丁开口。
一旁周奉月的动作一顿,她偏头看向勉强算做自己同僚的男子。
“你认识啊?晏家……是晏惟的女儿?”绿袍女子神色揶揄,她挑眉轻笑,忍不住打趣道,“你是能闻见味儿还是怎么着,平时遇到个什么事都不见你这么积极,我这边还没有动作呢,你就跑到车跟前了?”
沈净秋没有理会,他面露不耐,似是颇为头疼,抬手揉了揉额角。
“晏家前段时间办过洗尘宴,席上见过一面,没什么其他的。”
“撒谎,”周奉月哪肯这么容易放过他,“你沈大人可从来没对‘一面之缘’的人这么重视过。真要如你所说仅是如此,那估计要等我问到你面前你才肯告诉我这是谁。”
“随便你怎么想。”沈净秋挥了挥手,似乎是不想再与她多做口舌交锋,转身便想走。
“铛——”
身后有一物落下,他下意识侧目看去。
——是一枚带血的金簪。
“这个……”周奉月蹲下身子,想拿起来细看。
“别动——”
一声低喝。
她抬头望去,沈净秋的脸色怪异,像是见到了什么格外令人惊惧的东西。
他同样蹲下身子,伸手去拿那枚金簪。
仔细看去,那手似乎在微微发颤。
“这簪子……是从哪儿来的?”他低着头,声音微微发哑。
“你这话问的奇怪,还能从哪儿来?就刚刚,从那个你‘一面之缘’的晏家女儿手里掉出来的。”周奉月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沈净秋的手慢慢收紧,直到金簪破损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簪身慢慢滴落。
“罗放,把人抬到我们车上。”他站起身,沉声吩咐。
“诶?”闻言,周奉月不乐意了,“这人明明是我们发现的,凭什么让你带走啊。就算这次是你我两部一同办案,那也是我善平司为主,你大理寺为辅,怎么还跟我抢人呢?再说了,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被你们一群男人带走算什么事?”
她抱臂而立,挡在车门前不肯让步。
沈净秋的脸上神色变换,半晌之后,他后退了一步。
这是妥协的意思。
他又看了一眼车内的人,手里捏着金簪转身欲走。
“那簪子…….”周奉月还想再捞回来点,试探性开口道。
谁知沈净秋眼神似刀,冷冷撇来一眼。
“周奉月。”他叫了一声名字。
善平司左使摊手妥协。
“行行行,簪子就留给你当个念想吧,反正人家丞相千金应该也不缺这一枚簪子。”
沈净秋闻言一顿,转过头去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马车。
而周奉月则是指挥着部下将人抬到善平司的车上,她摇了摇头嘟囔道:“古怪,实在是古怪。”
她敢用自己善平司左使的名头打赌,沈净秋那表现绝对不正常!
第14章
等晏昭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了。
……隐约记得好像看见了沈净秋。
难道是被他救下了?
晏昭心中突生了些慌乱。
她一摸袖筒,里面空空荡荡,转头在周围扫视了一眼,却依旧不见那物的踪影。
坏了,那簪子……
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一串脚步声之后,屏风外头绕进来一人。
“哟,醒啦?”
面容陌生绿衣女子语气轻缓,她随手拉来一个座椅,在床前坐下。
“你是晏昭吧,今天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说完这句话后,她似乎意识到还没有告诉面前人自己的身份,于是补了一句:“我是善平司左使,周奉月。”
善平司?
这几个字入耳,晏昭心头一惊。
“回大人的话,今日我与兄长约在碧饮楼见面……再醒过来便是在那辆运货马车上了。”她垂下眸子,微微蹙眉,将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似乎对此事十分困惑。
善平司是当今圣上继位后所设,分左右两部,右部掌撰编律文,左部司刑狱审断。
对于这位善平司左使,晏昭不甚熟悉,也不了解她的行事作风,谨慎起见,她几乎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她。
只隐瞒了一些细节。
“估计是正好撞上那贼人作案,也算是运道不好。”周奉月对她的话并没有怀疑,反而替她找了个原因,“若休息好了,我便让人送你回府。”
“这……”晏昭神色犹豫,像是有什么顾虑,“我回习艺馆便可,只是不知大人是否见到一枚簪子……”
闻言,周奉月的表情瞬间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簪子?这你问我可问不到,若要找,去大理寺寻沈净秋。”她笑着丢下这么一句话。
而晏昭的笑容却有些凝固了。
还真有沈净秋的事?!!
所以那不是幻觉……
她感觉手背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那簪子就是沈净秋从前送给她的,由于款式素净,大小也合适,她就将簪头打磨尖利带在身上作防身之用。
若簪子现在在他手里……
晏昭闭了闭眼,心下暗叫不好。
虽然簪形被她改过,但沈净秋肯定能认出这就是他送给童玉君的那枚。
这要如何解释。
“多谢大人相救,昭铭记在心,日后请大人不吝吩咐。”晏昭现下思绪杂乱,只能暂且压下这一茬不提,“还麻烦大人派车送我回习艺馆吧,我便不打扰您办案了。”
周奉月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凝滞,她这才开口道:“我看你还是回家一趟吧。你那丫鬟倒是忠心,半边身子都是血,还能走回晏府报信。你父亲知道之后担心地紧,正四处打探消息呢。”
听闻此话,晏昭眸色微凝,心里不禁一紧。
半身是血。
是沉光还是雪信?
她脸上的担忧之色渐浓,起身朝着周奉月一拜。
“那便麻烦大人了。”
.
晏府门前,晏诤正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着。
“公子,要不进去等吧?这被别人看见了难免有所猜测。”秋平在一旁劝道。
“不可,本就是我未曾留心,这才让昭昭受此大难,怎能让她回府时都没个迎门的人。”晏诤此刻也没了往日的从容,唇角处隐约能瞧见干裂破皮的细小创口。
又过了一会儿,长街那头终于传来了车轮滚过地面时发出的“哒哒”声,他神色一凛,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探头看去。
不多时,那马车渐渐近了,停在了晏府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