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晏昭掀开帘子走入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青年半侧着脸,低头看着锅里正炖煮着的鸡汤,一手拿着勺子慢慢搅动。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朝着晏昭一笑——
“回来了?”
晏昭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许辞容怎么会在这儿?
“这几日来找你,你都不在府中。”正说着,他从锅中盛出一碗热汤来放在了桌上,“现下这时节,外头风大,先喝点温热的暖暖身子。”
晏昭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先小心翼翼地坐下,抿了一口汤——
“没给我下毒吧?”
在舌头接触到鸡汤之前,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许辞容脸上露出了些无奈来,他重新取了一只勺子来,从晏昭的碗里舀起了些许汤水送入口中。
从她仰头的视角看去,只见得那清瘦脖颈中,喉头一滚。
随后许辞容放下勺子,坐在了她对面。
“如此,可还有顾虑?”
他挑眉问道。
晏昭不语,低头默默喝起了汤。
不得不说,许辞容做菜的手艺还算可以。
如果和他们能仅仅能停留在食客和厨子的关系上该多好。
她又想起了赵珩的烤山鸡。
唉……
就在晏昭还沉浸在“如何把他们都变成厨子”的幻想中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句——
“前几日那事,还要多亏你,”许辞容又端来几碟小菜,语间带笑,“听松鹊说,若非你及时赶来,我怕是难有命在。”
闻言,她缓缓放下了碗。
真没在里面下毒?
这话怎么越来越不对了……
“许大人说笑了,您吉人天相,哪需要我救?”晏昭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许辞容神色温柔,粉润的唇微微翘起,恰似那时那刻。
只是现下,却叫她有些脊背生寒。
“吉人天相?”他垂下眸子,看着自己交叠的两手,长睫轻颤,“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尝尽三苦,又何谈‘吉’之一字?”
那青年姿容落寞,缓缓说道:“当年我曾向人问签,她说这一签是山雷颐,乃上上卦,象曰:
太公独钓渭水河,手执丝杆忧愁多,时来又遇文王访,自此永不受折磨。
她说我日后定能践志成愿,一跃千里。
可是,我之所求,卦上却未曾写……”
他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女,声音轻得好似怕惊扰了什么:“许久之后我方才明白……若教眼底无遗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第42章
第二日,晏昭没有去善平司,而是直接去了城外镇西军的前锋营。
一路上,她仍在想着昨日许辞容说的话。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昭昭?”
正在思索间,一声轻唤拉回了她的注意。
赵珩走在她身边,侧过头来有些好奇地问道:“想什么呢?”
晏昭摇了摇头,敷衍了过去:“在想要查的案子。”
今日一早,赵珩就给她来了信,说找到姜辞水了,问她是否愿意过来一叙。
姜辞水是在黑鲤子的花船上被发现的,而他又是岭南王世子……此人定与神仙药脱不了干系。
晏昭岂能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就答应了。
走进前锋营的大帐,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袭朱红衣袍。
那人回过头来,俊目狭腰,杏脸绀发,妖姿而多态。
“何小姐!”他看见晏昭,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流露出了惊喜之色。
闻言,晏昭与赵珩都是一愣。
何小姐?
赵珩刚要开口,却被身边的少女捅了一下侧腰。
“姜世子,昨日……后来没有受伤吧。”晏昭笑着应下,并回问道。
姜辞水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走到晏昭面前细细打量着:“昨日太过匆忙,倒没有好好道谢……今日细看下,才知何小姐竟是如此仙人形貌。”
他眼含秋水,脉脉望来。
——却被人横插了一脚。
赵珩默不作声地挡在了晏昭面前,冷眼望着这姿容惑人的青年。
“姜世子,还是先坐下吧。”他嗓音冷沉,语带威胁,“南珠郡主如今生死未卜,您竟还有这份闲心,末将实在佩服。”
姜辞水微微昂起了头,半眯了凤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当他看见赵珩身后的少女时,还是垂下了眸子,语带深意道:“赵将军倒是比我还要关心南珠的安危……不过她确实生了一副好皮相,能叫将军记挂上倒也不奇怪。”
“你胡说什么?”赵珩终于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了,他压低了眉眼,厉声道,“我与南珠郡主未曾相识,何来‘记挂’一说?”
语毕,他偷偷瞥了身后人两眼。
“是吗……”姜辞水一挑眉,兴致缺缺地转身做回了椅子里,“我也是随口一说,将军何来如此大的火气?”
“你——”赵珩还欲再辩,只是垂落于身侧的手掌突然被人轻轻拉住。
身侧的素衣少女仰着头,双眸中尽是安抚之色。
他一下就泄了气。
晏昭松开赵珩的手,走到了姜辞水对面坐下。
“姜世子,你说几日前遭遇水匪……敢请教世子,当日情形究竟如何?”她面色认真,观察着姜辞水的神情变化。
闻言,姜辞水长睫轻颤,他丰润的唇瓣微微抿起,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那日刚从平州出来,我正在舱内歇息,却听见外面有异动,喊着‘水匪’‘遇袭’这种字眼,然后我一出门便被人打昏了过去。再醒来,便是在……那地方了。”他声音颤颤,一手扶着身旁的桌案,指节发白。
平州?
“平州距离京城不过三五日行程,若是岸上骑行,只会更快。沿着河道往下搜,定能有发现。”晏昭转过头对赵珩说道。
那玄甲青年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晏昭的话,他立刻抬头道:“昨日已经叫人排岸搜检了,若真是在这一路上出的事,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了。”
晏昭又回过头来继续问:“世子,当时在花舫里,你有没有听他们说过神仙药?或者是石花散?”
姜辞水凝眉思索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未曾,只是石花散……”
他语带犹豫。
“石花散怎么了?”晏昭忍不住站起了身,走近了追问道。
——却被拉入了一个溢满香气的怀抱里。
姜辞水一展红袖,将少女搂入怀中,他吐气如兰,伸出一小截红舌探入了晏昭口中。
!!!
唇舌交缠间,晏昭只觉得舌尖被人狠嘬了一下,随后便有一温热濡湿之物直.直探入了她的喉-腔。
唔……
下一刻,一声巨响传来,腰间的手臂瞬间就换了一只。
赵珩双目赤红,一拳将姜辞水打翻在地,他顾及着晏昭还在场,只是抬脚踩住了地上人的右肩。
“姜辞水!”
盛怒下,赵珩已经不知道要骂些什么,只是高喝着对方的名讳。
而他的另一只手却像是抱着什么易碎之物一般,肌肉紧绷着却不敢用力,只是松松地环着。
晏昭失神地用手背抹着唇角的水意,她尚未从方才的事情里缓过来。
他怎么会……
“絮来……”地上那人仰起一张泫然欲泣的美人面,哀哀地望向晏昭。
只是唤的那两个字瞬间让她清醒了过来。
“姜世子,你这是何意?”晏昭拧着眉,忍不住质问道。
“我……”姜辞水半垂了头,露出了一截玉白色的脖颈,他用手指压着唇瓣慢慢揩过去,这才又斜飞来了一眼,“自昨日起,我便倾心于絮来了。在岭南,行如此亲近之礼,斯为传情表慕之方法,故而我才会……”
“荒唐!”还没等晏昭出声,赵珩就先怒了,他又是一脚踢在了姜辞水的侧腰上。
只是这下却没踢上。
姜辞水翻身而起,一手擒住了赵珩的胳膊。
“赵将军,絮来不曾与你有婚约吧?”
赵珩虽在气头上,但也被这话弄了个糊涂。
“没、没有。”
姜辞水轻蔑一笑,继续说道:“那赵将军又为何发怒?”
此言一出,瞬间令赵珩没了还手之力,他怔怔地想着——
是啊,如今昭昭与他并无关系,他不该生气的。
“赵将军与我是至交好友,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也是应当的。”这时候,晏昭出声了。
姜辞水瞬间就换了一副神色,他蹙着眉道:“絮来,难道你觉得方才我做的是‘不平’之事?”
那双凤目中溢满了水色。
而另一边,赵珩还在想着晏昭方才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