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说我是她的至交好友。
“淮元,淮元?”
两声轻唤将他从放空中拉回,赵珩立刻抬起头看向晏昭。
“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想和姜世子单独谈两句。”
瞬间,他又耷拉了眉眼。
“昭昭……”赵珩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晏昭的眼神里败下了阵来,“好,若有什么什么事,你随时叫我。”
他狠狠瞪了姜辞水一眼,随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帐去。
待帐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晏昭渐渐冷下了神色,她走回椅子旁坐下,语气平静地问道:“世子,这里没有别人了,也不用装什么爱慕与否。我只想问,你对神仙药,或者说是石花散,到底知道多少?”
姜辞水慢慢抬眸望过来,眼中依旧是一片茫然:“我从未听过‘神仙药’这种药名,至于石花…..这在岭南是指一种有清热镇痛之效的草药,不知与你所说的石花散是否有关系。”
他慢慢跪下身子膝行上前,捧起晏昭的手放在自己侧脸,仰着头轻声道:“何来‘装’字一说,我对你的爱慕自然是真真切切的。”
美人伏于膝*头,赤袍委地、红艳凝香,乌发松松挽就,柳腰如醉相挨。
——最动人、时时偷顾。
怕是谁见了如此景象都会忍不住软了心肠。
只是晏昭却没有。
她站起身子,甩开了姜辞水。
“您是岭南王世子,又何必如此自轻?”晏昭沉着脸拂袖而走,在快要出帐时,她回首又补了一句,“我乃善平司朱衣察晏昭,并非何絮来,下次见面还望世子唤我本名。”
随后,那素衣少女便毫不犹豫地快步离开了。
而此时,大帐中只剩下了一个人。
姜辞水一手撑地,满头乌发散落,将面上的神色尽数遮掩。
半晌之后,他低低笑了。
“啊,原来是这样……晏昭……”
“晏昭……”
森白的齿与鲜红的舌之间,这二字被他含于唇中滚了个来回。
.
“昭昭,方才……没事吧?”赵珩一直守在帐外,甫一见她出来便开口问道。
晏昭摇了摇头,随口答道:“没事,只是这世子约莫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我会叫人盯着他的,”想到姜辞水,赵珩也冷下了神色,“正是多事之秋……日后若是查案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那枚哨子,永远都有用。”
“那就多谢淮元了。”她浅笑着应下了。
说起来,对赵珩,她是最没有办法的一个。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似乎从来都不会主动要求什么,只是单纯地奉上自己所有的一切。
想到这儿,晏昭不禁有些心头发软。
她解下腰上的香囊递给了赵珩。
“这里面有我刚回京那时,母亲托人请来的平安符。我这几次也算是都化险为夷了,想必还有几分灵验,”她望着眼前容色锋艳的青年,神情真诚,“……就当是借花献佛,还望笑纳。”
赵珩先是陷入了怔然之中,反应过来后,他立刻接过香囊贴身收好了。
“多、多谢,我一定会一直带着的。”
晏昭笑了笑,抬手与他告辞:“善平司那边案子还没结束,我便先走了。”
“好,我送你去。”正说着,赵珩便要去牵马。
她连忙拦下了。
“不用,我还要先去京兆府,青案组那边并了个案子过来,这几日都挺忙的。”晏昭解释道。
不良人的案子终于调来红案组了,她准备过会儿就去见一见那个杨思仁。
赵小狗耷拉下了耳朵。
“那你千万小心,我这几日都回城里住的,若有事便来府上找我。”赵珩将那一双桃花眼都瞪成了小狗眼,软下声音嘱咐着。
——“好。”
第43章
大理寺前院厢房内,沈净秋正一边翻阅着卷册一边听着下头人的汇报——
“后山发现一具女尸,听善平司的人说,尸身上穿着的那件道袍…..好像是童道长的。”
那捻着书页的手一顿。
“尸首呢?”
他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色。
“善平司的那群人说此案与神仙药有关,归他们管。”裴元焕的话里带着些愤愤之意,“我根本没机会细看。”
沈净秋合上卷册,起身朝外走去,在路过裴元焕时微微顿住脚步低骂了一句:“废物。”
他走到门口,仰头看向外头明媚的阳光,像是被刺痛了一般下意识攥紧了手掌。
“愣着做甚么,还不快走?”片刻后,沈净秋侧身对着屋内还保持着方才一样姿势的属下道。
裴元焕闻言一愣。
“大人,这是要去哪?”
那面色疲惫的青年掀起眼帘冷冷瞥来一眼——
“莲花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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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一座蓬山,如今却成了各路人马紧盯着的地界,更别提那山上的莲花观了。
沈净秋并没有直接上山,而是在山脚附近走了一圈。
“客官,可要用饭?小店可打尖可住宿。”路过一家客栈门口,有个面容和善的妇人正站在门口招呼着往来的人,他微微顿了顿脚步,随后走了进去。
“两只胡饼,三两羊肉,”沈净秋一边挑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了下来,一边说道,“再要肉酱半合,馎饦一碗。”
“好嘞,您稍等。”那妇人手脚麻利地先端上了茶水和醋芹小菜,随后便快步走入后厨准备去了。
裴元焕在他对面坐下,忍不住小声问道:“大人,您这是?”
沈净秋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混着陈米煮出的茗茶,用食指点了点桌面道:“童玉君生前曾来过此处,说不准会有线索。”
闻言,裴元焕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敬佩之色。
自己在这蓬山上搓磨了数月却不曾打探到如此消息,不愧是大人,竟连这也知道。
没过多久,那妇人便端着菜走了过来。
“客官,您要的菜都在这儿了,慢用。”她将菜碟一个个放在桌上,躬着身子笑道。
沈净秋朝裴元焕扬了扬下巴,抬起筷子道:“先吃吧,下午还要上山。”
“是。”
他挑了些肉酱抹在了胡饼上,慢慢送入口中。
酥脆的烤饼在唇舌间散开,酱汁中的豆豉香混合着肉香。
——还是从前那味道。
只是却不是与从前那人。
自那日得知玉君已逝之后,他再也没来过蓬山。
不论何物何事何地,只要与“童玉君”这三字沾上关系,便像是成了个一碰就会痛的伤口。
这些密密麻麻的小伤逐渐将他割开——从里到外。
府中那托数位大师布下的招魂阵法还在运转,他一定要拿到玉君的尸首。玄微大师说,这是阵法最重要的一个祭器,只有她的尸首,才能召回最为关键的一魂——胎光。
他眸色渐深。
二人沉默着将一桌的饭菜吃完,沈净秋从怀中取出钱袋,抬头朝着那妇人问道:“合共多少银钱?”
她连忙拿着算盘从柜台后走出来,走到桌前一一报着价格:“两枚胡饼是四文钱,三两羊肉,算您三文半,肉酱半合……就半文钱吧,一碗馎饦是三文钱。总共是十文多一些,您给十文就行。”
沈净秋从钱袋里取出了一小块碎银子递给了她:“这应该是两分银不到。”
“好嘞。”这妇人接过了银子,随后就快步走到柜台后面准备给他找钱了。
翻找一会儿,她从后头拿出了一只荷包。
“我看看……”
她一手捧着荷包一手翻找着。
沈净秋本是望着外头沉思着,突然余光瞥见了那只荷包,他瞬间凌厉了眼神。
“这东西哪儿来的?”
他一把抓住了妇人的手腕,语气冷肃。
那人被吓了一跳,她看了看手中的荷包,哆嗦着道:“这、这就是客人付钱时留下的。”
“谁?什么时候?”沈净秋死死盯着那荷包,声音急切。
这是玉君的东西,而且就在她离世前不久,他还曾看见过。
他拽下腰间的牙牌一把拍在了桌上。
“我乃大理寺少卿沈净秋,此物与大理寺正在查的案子有关系,若从实招来,许能免了麻烦。”沈净秋松开了手,慢慢说道。
只是这尾音在齿间搓磨了个来回,倒显得有些骇人。
“我、我我说,我说,”妇人,也就是罗芝贵,声音颤颤地将事情从头道来,“八月十二那日,夜里有人敲门,我家男人就去开了门,我只当是什么赶路的客人,便没有多问。后来十三号早晨,我起来准备早点,遇上了从前的一个老客,便也说笑了几句,她说要将住宿的钱给我,便递来了这荷包。我也没多想,就直接收下了。结果就去后厨取个馒头的功夫,再回来,那人却不见了。”
说到这儿,她面上浮现出了些许恐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