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芙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她的理念中，神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半神和神明之间看似一步之遥，实则天差地别。
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操心神明的事。
但是如果神明都遭遇到了威胁，他们这些半神和普通人恐怕都难以自保。
“他们遇到了什么？”耶芙问。
“光阴”沉默片刻，摇头道：“我只看到了一些片段。这次牵扯的神明很多，很可能与外神入侵有关，祂们和古神之间的斗争蔓延到了我们这里。”
“外神？古神？”耶芙茫然重复道。
深水市相关的密教正规书籍从没提到过这两个词，听起来像是那些讲密教野史的小册子杜撰出来的。
“光阴”解释道：“外神是由其他星球的生物飞升而成的神明。古神是地球飞升神的神明之后再度飞升的。”
耶芙震惊道：“神还能再度飞升？”
这么卷吗，活到老真就要学到老啊。
“光阴”轻轻抬起手掌。
她们周围的一切在飞速发生变化，冰雪不见了，荒原不见了。
转瞬间，耶芙已置身于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湿润的风裹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枝头的画眉鸟鸣声清脆，注意到她们的到来，扑棱着翅膀飞走。
脚下的腐叶层松软非常，脚边小雏菊正微微摇曳。不远处，孩童清脆的笑声混着大人的谈笑声飘来，弥漫着郊游的松弛暖意。
温暖的阳光穿过枝叶缝隙，在地面织就一片跳跃的光斑，在清新的空气中浮动。
耶芙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周身道：“这是未来？还是我们到了核爆之前？”
“光阴”轻轻颔首，“核爆之前。”她没有解释自己把耶芙带到这里的原因，而是问，“你觉得飞升是指什么？”
耶芙想了想说：“变成神，生活在另一个空间。”
“光阴”微笑道，“你见过陈婵了吧。你有没有请她带你去异世界看一看？”
耶芙摇摇头，说，“没有。我只见过她那些来自异世界的客人。”
“你觉得那些人能干预我们的世界吗？”
“不能吧，我什至不能很好地感受他们身上的能量。”耶芙回忆道。
比如她能识别出哪些是普通人、哪些是半神，卫渊更敏锐一些，他还能识别出代理人。其实普通人也能感觉到一些，但他们不能清楚地分辨自己的感受。
而对于那些异世界的人，耶芙是感受不到的。
这种能量的感受是互相的，如果耶芙感受不到他们，他们也无法用能量影响耶芙。
耶芙没能一下子明白“光阴”的意有所指，但是回答完这个问题，稍一思考，她便想通了“光阴”的潜台词。
“您是说如果神明真的去了异世界，就会失去对现世的影响，失去权柄。但他们并没有，所以他们跟我们我们其实是仍在同一个世界，只是我们看不到他们，飞升是一种隐身？”
这个猜想最符合“光阴”的引导，但耶芙自己推想出来之后很震惊。
不想“光阴”摇头道：“看不到只是表象。飞升是升维，我们与你们仍在同同一个世界，但不在一个维度。'古神'们则冲破了太阳系的桎梏，摆脱了权柄的限制，离开了我们的世界，所以祂们能量更高，但不再直接影响现实。”
耶芙歪头想了想，这有点县官不如现管的意思？
“众神之都在同一个维度吗？”耶芙问。
“光阴”露出赞许的目光：“不是，众神在空间的第四维到第六维不等。”
“维度越高的神明越厉害吗？”
“光阴”摇头道：“众神的权柄都在三维空间，无论他们身处哪个维度都要投射到三维世界。飞升之后的维度不能随便改变，至少就目前看来，不同维度对众神的影响不大。”
“众神知道自己即将陨落吗？”耶芙试探地问。
“光阴”迟疑道：“我不清楚。他们不能像我这样清晰地看到未来，但应该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征兆。”
耶芙点了点头，她的视线扫了扫四周，最后轻声问道：“那您找我是为了……？”
“光阴”看着她，轻笑道：“你是最有可能短时间内飞升的半神。我在想，如果你能飞升，说不定能和我们一起抵御古神和外神争斗的波及。”
这是需要她直面困难，而不是打打辅助，帮个忙什么的？
耶芙觉得如果是这种性质的事情，第一个通知她的神明应该是密利朵。
怎么“光阴”好像把希望放在她身上似的？因为她和密利朵不在同一维度，所以需要通过她来沟通？
“光阴”见她一副“多了一个神明能管多大事”的态度，收敛了表表情，警示道：“不要小看神明。”
不，这不是小看不小看的问题吧？
这里面好像有挺多问题呢。
耶芙欲言又止，还是把“您主动告诉我这些会不会改变未来”这句话咽了下去。
“光阴”来找她，就是为了奔着改变未来而来的。她要是一问，不就当面戳穿眼前这位神明对待时间的准则前后不一致了吗？这未免显得刻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光阴”眨了眨眼，淡笑道，“我没有意图改变未来，因为在那条时间线上，我也并未看到真正的结局，或者说没有看到你的出场。即使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仍将通往未知的时间线。”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快速飞升吗？这恐怕不是我努力就能完成的事吧？”耶芙重复自己的问题。
“光阴”叹气道：“我不想说同类们的坏话，但你可以闭上眼睛感受一下。”
耶夫一言闭上眼，感受着核爆之前的世界。
这时地球上人口众多，生机勃勃，但据说平静的表面也隐藏着无数问题，自然资源的枯竭、经济下行后人心的纷乱，都缠绕着这个世界。
她隐隐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气息构成好像不太一样，再加上“光阴”那句颇像提示的“不想说同类坏话”，侧面证明应该是神明的权柄状态不一样。
但不一样在哪呢？
耶芙再睁开眼，眼中仍有困惑。
“光阴”轻轻弹了弹手指，两人重新回到废土冷原之上。
“该说的我都说了，后面就看你的了。”她说完，不等耶芙再次发现，原地消失了。
所以这到底说完什么了？答案是什么呢？
这么一个重大的危机面前，都不能把话好好的说清楚吗？
耶芙着急。
但转念一想，“光阴”上次警示她半神之间容易互相伤害时，说得挺直接的，那么这次大概她是没办法再细说了吧。
还得自己想。
耶芙大摇其头，她想了想，去了趟冥界，嘱咐罗莎，一旦通灵到什么消息，立刻联系她。
为此给罗莎留了一个手环，冥界没网络，但罗莎可以回到现世给她发消息。
在想不通光阴的提示，又未接收到密利朵的通知这段时间，耶芙照常经营着她的神国，同时关注着深水市的动向。
上次那场大雨过后，深水市正式入冬，温度骤降。
往年即使到了冬天，深水市的最高温度大多在零度以上，但今年平均最高温度足降了20度，“极端天气、末世再袭”的讨论占据了各大论坛版面。
除了天气，那场大雨还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
最主要的是，众多街道被水淹没后，深水市为数不多的动物——蟑螂也被大量淹死，又因为停水断电，智能机器人无法及时清理，最终引发疫病，并在冬日中大肆传播。
只有远征队的回归，算是一个好消息。
远征队向市政厅和星穹城防军的内部报告没有被公开，但市政厅发布的公告中明确表示“废土存在人类生存可能”，这无疑给市民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不如我们和'拉莱耶'的领主商量商量，暂时去住到奥兹小镇吧。”
“那一个小镇哪容纳得下这么多人？我们还是要开拓废土。”
“对呀对呀，先让有能力开拓的工程师们住到小镇，在'拉莱耶'旁边建立城市，等建好后我们再去。”
“……你们当那位领主是干民宿的么，想去就去？”
“既然做我们深水市的生意，当然要互惠互利，必须懂点事。”
论坛上市民们众说纷纭。
但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幻想，就算那位领主肯收人，深水市是不会放人的，毕竟人口是城市的根基。
这一点点遥远的希望，在极端天气和灾难的两重夹击之下，几乎起不到调节的作用。
深水市几乎无法维持日常的工作、学习、生活，却开始进一步内卷。
文森特在泽维尔的帮助下也谋得了一个议员的位置，他大张旗鼓地支持全员脑机法案，即使法案之前被驳回过，他依旧加大宣传，鼓吹人们尝试和体验。
“在未来，脑机接口也许就像手环终端一样，人人必备。”文森特在新闻发布会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自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