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道:“如果这点委屈能换来厂里大局的稳定,能落实领导的意图,那就不叫牺牲。”
刘兆彬闻言,伸出手,重重拍了拍韩相的肩膀。
很快,厂里对齐为民做出了处理。
理由是“因个人恩怨散布不实谣言,攻击同事,破坏团结”,经过“调查”,厂里流传的关于韩相的谣言源头,指向了齐为民。
齐为民成了破坏团结的典型。
而韩相扮演了一个“顾全大局、忍辱负重”的角色。
经此一事,刘兆彬对韩相的信任和依赖倍增。
第54章 吃瓜(二)
陈书记和崔姨大吵了一架。
当年, 陈书记得到了崔父的赏识,娶了崔姨崔桂芝。两人相敬如宾多年,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夫妻关系。
如今发生了齐为民的事, 陈书记对崔桂枝没有任何耐心了。
“崔桂芝,你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情,”陈书记额角青筋跳动,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崔桂芝站在他对面,脸色苍白却毫不示弱:“是, 我是不知廉耻, 可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你陈大康心里最清楚。别你现在了不起,人人都敬着你, 怕着你,可在我眼里, 你永远都是那个当初投靠我们家、连饭都吃不饱的穷小子。”
陈书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闭嘴。”
“我偏要说, 要不是我爹当年收留你, 供你读书,你能有今天?你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条沟里了。”崔桂芝没一点怕的, “厂办那个苏慧,你跟她眉来眼去,当我瞎了吗?你陈大康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
陈书记眼神阴鸷地打断她:“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自从跟了我, 你吃过一点苦吗?受过一点累吗?我给了你多少人羡慕的生活!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心里一直装着别人,别以为我忘了, 新婚那天晚上,你那副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心里从头到尾,想的都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哥。”
崔桂芝脸色惨白:“你胡说。”
“我胡说?”陈书记冷笑,“这么多年,你梦里喊过几次他的名字,需要我提醒你吗?崔桂芝,我们俩,半斤八两。”
“是,我是忘不了他,那又怎么样?”崔桂芝索性破罐子破摔,“至少他懂得疼人,懂得关心!你给不了我想要的,难道还不允许我在别处找点慰藉吗?”
“慰藉?”陈书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充满鄙夷,“你就是这么找慰藉的?找到别人床上去了?崔桂芝,你还要不要脸!”
“我不要脸?陈大康,是你先不要这个家的,”崔桂芝声音带着哭腔,“你只知道你的仕途,你关心过我吗?问过我冷不冷热不热吗?我也是个人,我也会寂寞。”
“够了。”陈书记厉声打断她,“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齐为民我已经处理了,流言我也压下去了。你最好安分守己,别再给我惹是生非,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我们之间还有旧情吗?”崔桂芝抬起头,脸上满是讥诮。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陈书记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
再转过身时,语气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哭够了就去洗把脸。明天,跟我去供销社买东西。”
崔桂芝愕然地看着他。
陈书记面无表情地继续说:“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很好。齐为民的事情,是他妄想攀附,与你与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吗?”
崔桂芝默默地站起身,走向卫生间:“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
陈书记夫妇出现在了供销社门口。
陈书记穿着熨烫平整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虽有些疲惫,但依旧带着书记的威严。崔桂芝头发仔细盘起,脸上施了薄粉。掩盖了昨晚哭泣的痕迹,虽然眼角还有些微红,但整体看上去端庄得体。
两人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陈书记仿佛浑然不觉,神态自若地迈步走进供销社。
崔桂芝紧跟其后,脸上挂着端庄得体的微笑。
供销社主任亲自迎了上来:“您二位今日有空来转转?”
“嗯,家里缺点日用品,顺便陪桂芝看看有没有新到的毛线。”陈书记温和地问崔桂芝,“上次你说想织件毛衣,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颜色?”
崔桂芝接收到陈书记的眼神,微微低下头,声音轻柔:“嗯,看看有没有藏青色的,给你织件开衫,开春穿正好。”
“你呀,就是闲不住。”陈书记抬手轻轻拍了拍崔桂芝的手臂。
这一幕“夫妻恩爱”的戏码,让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完全不像有事的样子?
他们开始在货架间慢慢挑选。
陈书记偶尔会拿起一样东西问问崔桂芝的意见,崔桂芝细声回答,两人有商有量。
在买糖果的时候,陈书记还特意挑了几种崔桂芝平时爱吃的口味,让售货员称了一些。
“书记可真细心。”
“是啊,看着感情多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真是缺德透了!”
“我就说嘛,肯定是齐为民自己出了问题。你看他被处理得多快,肯定是犯了别的错误,又嫉妒韩秘书,才胡乱咬人。”
“没错没错,肯定是齐为民想巴结陈书记没巴结上,就想些歪门邪道,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恶心。”
“哎,说起来齐秘书也是可惜了,以前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开呢?张厂长走了,他没了靠山,急昏头了吧?”
“……”
买完东西,陈书记夫妇在众人或真或假的羡慕目光中,并肩走出了供销社。
直到回到那栋平房,关上房门,两人脸上刻意维持的笑容才瞬间消失。
陈书记把东西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走进了书房。
崔桂芝瘫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望着窗外明亮的阳光,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恩爱是演给别人看的,关起门来的冷漠和怨恨,才是他们婚姻的真相。
—
韩相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蹲在鸡窝旁的林颂。
她正捡鸡蛋,几只母鸡在她脚边悠闲地踱步,发出咕咕声。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看见韩相:“你猜今天几个鸡蛋?”
“四个。”韩相走到林颂身边,蹲下身。
“哎呦,真叫你猜对了。”林颂举着篮子里的四个鸡蛋给韩相看。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四个吗?”韩相侧头看她,“你昨天跟我说四人关系比三人关系稳固,一点没错。”
林颂眼神微动,立刻明白了他在指什么。
“哦?陈书记那边有进展了?”她拍了拍手上沾的草屑。
“嗯。”韩相点头,“真叫我发现了,苏慧。”
“苏慧?”林颂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这个名字。
“对,就是她。”两人站起来,“文印室那个姑娘。”
林颂想起来了:“是她。怎么发现的?陈书记可谨慎得很。”
韩相跟着她往屋里走,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突破口不在陈书记身上,在苏慧她哥身上。”
“她哥?”林颂将篮子放在厨房的案板上,耳朵竖起来。
“嗯。”韩相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手,一边洗一边说,“苏慧老家在南山公社,是咱们县里有名的穷地方,家里条件一直不好。她哥年纪不小了,之前一直说不上媳妇,主要原因就是家里穷,盖不起新房。”
他顿了顿:“可奇怪的是,就在去年,她哥突然就动工盖起了三间敞亮的砖瓦房,没多久就热热闹闹地把媳妇娶进了门。”
林颂正从米缸里舀米,听到这话:“苏慧一个拿着普通办事员工资的小干事,哪来那么一大笔钱贴补家里盖房娶媳妇?”
“所以这就是问题。”韩相走到灶台边,熟练地引火,“陈书记这个人,你知道的,抽烟有个习惯,就是绝不在人前抽,估计是觉得影响他那威严正派的形象。”
林颂点头,把淘好的米下锅:“对。”她觉得陈书记这个习惯挺好。
“可就在前天下午,”韩相回忆说,“我在走廊碰上苏慧,她抱着一摞文件从陈书记办公室出来。我清清楚楚闻到她身上有烟味。”
他添好柴,直起身,自问自答:“这说明什么?说明陈书记在她面前极其放松,说白了,压根没把苏慧当外人。”
……
夫妻俩就着这个意外发现的“大瓜”,心情愉快地准备晚饭。
韩相利落地将一小块暗红油亮的腊肉切成均匀的薄片。
林颂则敲开两只刚捡的鸡蛋,澄黄的蛋液便滑入碗中。
她顺手撒上一点碧绿的葱花,用筷子快速搅打。
这时,在院子里自己玩了好半天的黄豆,大概是闻到了厨房的香味,叼着个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松球,兴冲冲地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