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
可没过多久,这一新念头又被她自行否决了。
她在冶炼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多,只知道古代有琉璃,但纯净的玻璃最早起源于何处何时,她一概不知。
纯净的玻璃成分应当是二氧化硅,但古代抵达纯净这一程度的可能性很低,所以一定还有其他的杂质。
要将二氧化硅烧制成玻璃,至少需要一千度以上的高温,古代应该也没有这样的高温环境,所以定然还需要一些助熔剂。
助熔剂……
关云铮叹了口气;“不行,有毒。”
叶泯正打算再拿一块点心,骤然听见此言,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里的点心甩飞出去:“什么有毒?”
关云铮回过神来,对着他摆摆手:“我说吸管,没说点心,吃你的。”
叶泯惊魂未定地咬了一口点心——跟方才那块一个味道,应当确实没毒。
不对,他脑子真是学出问题了,怎么可能有毒?!
关云铮再度叹了口气,把唯二没被划去的材质又圈画出来:“那就只能先试试金属和细竹枝了,我去山下找一趟匠人,若是回来晚了,你们先去吃晚饭,不必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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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关云铮又是如何叨扰那匠人的,其余三人无从得知,也无心应对——因为第二日一早,延后了十来日的幻境考察便开始了。
章存舒这次是一路从饭堂“护送”他们到幻境入口的,只是一心二用,一面走一面与关云铮拌嘴。
“你这些日子老往林晗那跑什么?账单都往我房中油灯飞了十几封了。”章存舒纳闷。
“你就说你想不想喝奶茶的时候更顺心吧。”关云铮强买强卖似的问道。
章存舒:“……”还真是无从反驳。
关云铮这段时间长了一点个子,习武则让她体态变化了不少,伤势痊愈之后,她的精神看起来也好多了。今日还起了个大早,特意给自己的马尾编成了麻花辫。她说完这话便大步往幻境入口走了,麻花辫在脑后一晃一晃,看着心情大好的模样。
章存舒笑着叹了口气,罢了,拢共也没几个钱,随她折腾吧。
楚悯走在关云铮身后,脑后的头发也是麻花辫,只是比关云铮的低多了,安稳地落在肩头,一看就是连映的手笔,发尾还绑了一朵干花。
不知方才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些什么,楚悯这几日以来身上的焦灼一扫而空,脸上甚至能见着笑影了。
甚至连一直蔫头耷脑的谭一筠和叶泯都精神多了,章存舒挨个看过去,简直要怀疑云崽是不是在考核开始前偷偷给自己和同伴们吃了什么……来自他师兄炼制的“十全大补丹”。
谭一筠正用收拢的子不语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手心,感受到章存舒的注视,从幻境入口前侧过脸来:“章先生?”
他竟从这小子脸上看到了几分同他师父那厮一般无二的揶揄!
真是奇了!
唯有叶泯看着还有几分尊师重道的样子,只是问出口的话不十分的老实,直奔着试探而来:“章先生,下次幻境的考题是什么?”
章存舒一时无言:“你还没进这次的幻境。”
叶泯点点头:“但这次幻境的考题我们已经知道了。”
也对。
小辈太过游刃有余,显得他这个长辈越发不靠谱了。
章存舒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正要用一贯的措辞遮掩过去,就见站在四人最前方的自家徒弟忽然转过脸来,对他扮了个鬼脸:“师父不说,是压根没想好吧?”
步雁山朝这边走来时正见着这番情景,从未见过云崽如此鲜活的模样,在原地愣了一下才要开口。
只见刚对着师父没大没小完的人又若有所觉地转向了他这边。
步雁山顿觉不妙,立刻开口打断关云铮那声将要出口的“小师叔”:“幻境入口马上就开了,做好准备。”
关云铮笑着一挑眉,顺着他的话闭上嘴,没在众人面前揭穿这位至今没适应称呼的小师叔。
幻境入口再度缓缓流动起来,关云铮踏入前再次看向章存舒,对着他点了点头。
事情交给我你就操心吧!
不是,她的意思是她会注意安全的。
她迈入那波光粼粼的幻境入口,甫一跨过那道不甚明晰的界线,就感到眼前骤然一黑。
搞什么,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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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
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开裂声传入她的耳朵,在万籁俱寂之中显得尤为响亮,楚悯的身体先于意识苏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右手已经无意识地抓握起来。
抓了个空。
但她总觉得自己手边该有点什么,故而这空空如也的一抓反而让她彻底醒了神。
除却总是值守到最后的听觉,人的其他知觉似乎总是与视觉共进退,她这么一睁眼,才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痛,后背的痛觉尤为强烈。
楚悯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原来正靠在一捆木柴上休憩,那木柴不知是什么树木的枝条,上一个瘤子下一截尖刺,能怎么扭曲就怎么长,没有哪怕一掌的长度是光滑平直的。
她记忆里自己还不曾睡过这么差的床榻,颇觉莫名的同时还能分出几分心神安抚自己:这样看来,只是背痛已经算是十分幸运的了,毕竟她衣裳还是完好的呢。
四下很暗,唯一的光源是她脚边那堆弱不禁风的篝火,看来方才唤醒她的“噼啪”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楚悯随手拂了拂后背以作安抚,从那捆面目可憎的木柴里抽出一条短些的,用手感受了一番干湿,确认丢入火中勉强能够助燃后,把它丢进了篝火堆。
火焰晃了晃,挣扎着窜上来一小截,楚悯这才撑着膝盖站起身,借着逐渐亮起来的火焰观察起周遭。
柴房?还是破庙?
她心念电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进胸口一摸,取出个拇指大小的夜明珠来。
谁给的来着?
楚悯皱了皱眉,捏着夜明珠往火焰也照不亮的地方走,终于确定了角落之处那团黑黢黢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个和她穿着同样衣服的少年。
她全无防备,因此夜明珠微弱的光亮照清那少年脸庞时被吓了一跳,猛地抽了一口带着尘土味的冷气,差点因此呛咳起来。
那少年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过去了,没被她的动静吵醒,只是颇受困扰似的皱了皱眉。
为何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
这布料触之与粗糙没有半分关系,手感上佳的同时似乎还颇为透气,屋内生着火,她睡了这么一会儿脸和指尖却都还是冰凉的,足以见得天气并不暖和,但她周身却不觉得寒冷,难道是这衣服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这制式,似乎……是哪处仙门中的校服?
难道这少年与她是同门?
可她为何从未见过这张脸?
屋内尘土太多,楚悯皱着眉打了个喷嚏,两次动静终于成功唤醒了那墙角的少年。
少年与她不大相同,最先醒来的是嗅觉,还没睁眼就被尘土激得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楚悯默不作声地往身侧走了一步,又防备着少年睁眼时被自己吓一跳,默默从胸口的乾坤袋中又摸出一颗夜明珠来,照亮两人所在,率先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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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熙熙攘攘,小城赶上了近日来的大日子,路边的几处小餐馆都摆出了桌子招揽客人,街道拐角处的桌边坐着个打着麻花辫的姑娘,手边放了个粗瓷的茶碗,腰间还别了一把样式古朴的剑。
若放在往日,她这装扮着实算得上引人注目,毕竟小姑娘遍地都是,随身带着剑的可不多。
但近日城中修士遍地走,剑修作为当世修道热门首选,更是让城中居民看得目不暇接,久而久之也便没什么新鲜的了。故而那姑娘独自在桌边坐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打扰,也不知她孤零零地坐在这闹市之中,茶碗都空了,既不走也不喊人续茶,是在想些什么。
茶摊的摊主收了她好大一锭碎银,虽也对她感到一头雾水,但也不好上前询问,生怕这大主顾以为自己是要赶人,只能在一边一面抹着灶台,一面往那桌边看。
还没等她看出点名堂,不速之客来了。
摊主并不是当地人,还是头回见识最近这样的大日子,故而也就不知道,当世的修士不光有喝茶姑娘那样光风霁月,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的,还有不速之客这般……一看就心怀叵测,不安好心的。
摊主攥着抹布观望,发觉那姑娘连眼皮也没抬,仿佛听不见似的,对那人生硬的搭话置若罔闻。
“我看姑娘孤身一人,也是来翠屏山参加大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