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这么一提醒,叶泯也想起来了:“我们进入归墟的时间差不多,芥子被安排在一处,平日确实经常碰见,但倒是没注意过里头有没有那个……赵乾什么。”
关云铮摆摆手:“我一般管他叫欠打。”
谭一筠和叶泯双双愣住,随即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笑声。
两人笑得直不起腰,看得关云铮一脸莫名:“有这么好笑?”
你们修仙人谐音梗还是听少了。
谭一筠艰难忍住笑意,直起身来:“就是第一次觉得简洁的文字竟包含了这样多的内涵,还蕴藏了你对他精准的评价。”
话痨又开始了。
叶泯搭着谭一筠的肩膀直起身:“不管这些人在谋划些什么,日后我和话痨会多注意的。”
“怎么你也叫我话痨?”
“怎么,你觉得你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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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叶泯不再执着于学武器和乐器后,在符咒一道上的进益便突飞猛进起来。不过偶尔他还是会想起自己的老本行,这时便会忍不住去问问,正在音修一道上稳步前行的楚悯。
“破妄之后是何种感觉?”他坐在正默写琴谱的楚悯身边,语气十分好奇。
楚悯正将自己这段时间听到的风编作琴谱,闻言没抬头,反而把问题抛给了在不远处擦拭刀剑的关云铮:“不如问问云崽筑基是何种感觉?”
叶泯闻言转身看过去,却见关云铮耸了耸肩:“说不上来,大概就是……以前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借灵气,现在随手一抓就能获取,这样的感觉吧?”
好……生动的感觉。
“你不也是筑基吗?问我这个做什么?”关云铮本还想说几句,忽然意识到叶泯早就筑基了,只是从没提起过,所以总被她下意识忽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筑基的。”叶泯坐在桌边出神,“大概是因为引气入体和筑基都来得太过轻易,所以这以后很难有进益吧。”
谭一筠已经练完了阵法,在桌边坐下:“我引气入体前后的差距倒是很显著,因为自那之后,子不语作为本命法器,便能自行飘起来了。”
只不过引气入体之初,子不语受他灵气限制,飘得不甚稳当,到了筑基前才能稳固在他身后的空中。
“至于筑基,从前我布阵只能局限在扇面上,法力也有限,筑基后才能开始布设一些简单的落地阵法,扇面上的阵法效力也极大地增强了,可以实现一些时间或是空间上的更改,譬如传送阵法。”谭一筠接着说道,几句话把自己说渴了,倒了盏茶一饮而尽,“修道其实同在私塾学书没什么区别,学得好,会背、能理解的篇目自然变多了,而那些虚无缥缈的能力,总会在某个时刻得到合适的解释。”
具象的进步和成就总是更鼓舞人心,这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毋庸置疑的。画饼的技术再出神入化,都不如升职加薪来得打动人心。
更何况,“道”之一词,本就虚无缥缈,若是还执着用虚无缥缈的感受来概述自己的进益,岂不是永远都辩不清楚了?
“这样说的话,破妄之后最大的感触应当是,从前我只会在卜算受限时转向音律,音律对我来说是不得不为,展露出的也不如卦象明晰。但破妄之后,我能感觉到音律即是卦象,两者皆是万物运行的规律,甚至能通过听风,写下风的律,从而推断出,下一场风会从哪个方向来,又会是什么样的风。”楚悯默完了新的琴谱,将纸张铺平摊开,又用茶盏在一角压实了,做完这一切动作后才抬起头,“譬如此刻。”
她抬起头看向院外:“东风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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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想出差……
第138章
迷津渡紧挨着东海, 无边浪涛被风卷起,随后猛地拍碎在崖边石壁上,碎成翻涌的白。
呼啸风声中, 一道人影忽而从岸边的礁石里闪过, 身法奇快,几乎看不清身形, 飞快地掠过刻着“迷津渡”三字的巨石, 向远离海岸的内陆奔去。
而远处高耸的石崖之上,有另一身影正在拔足狂奔。
与海岸边独身飞奔的人不同,他身后正有几名黑衣人紧追不舍,好几次黑衣人手中的刀尖都快挨着他后腰,被他用脱手而出的符咒连带人一同震开,才争取到了继续逃命的时间。
被追得狼狈不堪的人正是叶泯。
他一睁开眼就知道自己身处幻境, 原以为这次章先生没混淆他们的记忆是网开一面,拥有清晰的记忆也更方便他们解决未来可能发生的问题。谁料还没等他缓过一口气, 五六个黑衣人便突兀地从周围的树丛中窜了出来,嘴里叫着喊着“别让他跑了”就追了上来!
虽然先前在自家门派和归墟都被保护得很好, 没遇到过什么真正的危机, 但叶泯此前并非没有逃过命。
毕竟发了失心疯的人再凶猛也是比不上灵兽的。
鹧鸪山中无野象,但曾有一年一群野象途径山脚,与农户们起了冲突, 门派接到消息下山解决此事时, 那群野象已经发了怒,抬脚就要将人活活踩死。
兴许是他那时身上沾了灵犀的气息——虽然灵犀应当不足以成为野象的天敌,但还是令野象感受到了威胁,调转矛头便朝他冲了过来。
他不会御剑,躲得异常狼狈, 最后还是爹赶到,才将将安抚住了那头野象,从脚下救了他一条命。
——此刻的狼狈奔逃让叶泯想起了曾经象脚求生的记忆,求生欲催发之下,他甩出符咒的动作越来越快,几乎只能看得见动作的残影。
好在前阵子他一直跟随褚老学习符咒,乾坤袋中有的是各式各样的符咒,只是符咒打退他人的效用有限,需得增加助力,才可……
忙于奔逃的叶泯脸色忽地一变,似乎听到了隐约传来的乐声,曲调还异常熟悉,好像……
他心思电转,下一瞬已经骤然停住了逃跑的脚步,在乐声逐渐响起来的瞬间,将手中一沓燃焰咒打了出去。
乐声加持之下,那火焰陡然窜起一丈多高,在地上升起了一道火墙,隔绝了紧追不舍的几人,还燎着了他们的衣摆。
尚未明晰对方身份,叶泯不想武断下杀手,一击得手便立刻转身继续逃命,经过一处巨石后,果然看见了藏匿于此的楚悯。
“遇到云铮他们了吗?”重要关头,叶泯仍为男女授受不亲分了一瞬的神,正犹豫着是否要隔着衣袖抓住楚悯的手腕带着她跑,忽而意识到自己犯了一路的傻,竟忘了对常人来说杀伤力极强的灵犀,就安然缠在他的手腕上。
幡然醒悟般,叶泯刹住脚步,一道恢复原型的符咒甩出,将灵犀变回原本大小:“让灵犀载你走吧。”
记忆未曾被混淆,用巨蚺当坐骑一事也就成了熟能生巧,楚悯没多犹豫,在灵犀低下头时迅速攀到它身上:“方才怎么不让灵犀出来?”
叶泯一脸木然:“我也想知道,可能是在之前两次幻境中习惯了记忆被压制,骤然得到完整的记忆,都有些不适应了。”
五六个令他应对得左支右绌的黑衣人,在体型庞大的灵犀面前就只是一甩尾便能摆脱的货色。叶泯这才从紧绷的状态里放松下来:“但是此地是何处?”
楚悯示意他往几丈之外的石崖下看。
叶泯几步登上灵犀的身子,借着高度往下一看。
“海?”
楚悯点点头:“此地应是东海之滨,迷津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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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一筠苏醒时便意识到自己被绑了。
神智一恢复,纵使被蒙着眼,身上各处的感觉也会变得无比鲜明:肩臂处被长时间强行束缚的酸胀,手腕被麻绳捆缚出的刺痛,无疑都在昭示一个事实——章先生把他安排成人质了。
他自然也在苏醒的瞬间意识到了记忆未曾被混淆一事,想来此次解决幻境、得以离开的关键并不在于“意识到此处是幻境”,而是其他需要他们解决的问题。
但章先生出手势必也不会留情,所以他得到了完整的记忆……失去了自由。
谭一筠叹了口气,深感自己上了贼船,还是自家师父亲手坑的。
只是还没等他这口气叹完,远处便传来一阵刀剑拼杀的声音,仿佛是有谁闯了进来。
他第一反应是云铮,但随即又意识到幻境中绝对不止他们四人在,定然还有他人,故而也未必就是自己的同伴前来营救。
只是很快,那刀剑拼杀声便越来越近,原本守在他附近的几人也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