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没事了,闹不了鬼。
“师父说掌门只种过那一棵树,大概是没想到能被他养死,后来便不再尝试了。如今后山那些树大概都是过路的鸟儿撒下的种子,自行生长出来的。至于这枯木,能派上用场自然是好事,掌门不会同你计较的。”连映为这一话题下了结语,又看向叶泯,“这物件里面好像是空的?”
叶泯终于等到一句赦免,松了口气的同时发觉自己还是有些紧绷,分明已经在这段时日的相处之中了解了步雁山是怎样的人,却还是会在以为自己做错事的时候感到焦灼,好像归墟这些人会把他赶出去似的。
至于吗?他在自己家里也不曾这般拘谨啊,仿佛在家从没受过宠,需要看人眼色长大的孩子。这形象同他有哪怕一文钱的关系吗?
叶泯百思不得其解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接过话茬:“是空的。”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巴掌长的铣刀,在“栖霜”的表面摸了摸,寻到一处缝隙,用铣刀顺着缝隙把那块木料撬开了。
“里面是机簧,就算没有傀儡术的灵气加持,也能自行活动,只不过需要一点助力。”他在“栖霜”身后扇了扇风,就见那小东西竟真的迈着不大自然的步伐往前走了两步。
不过也只有两步。
“风势或是水势,都能推着它走,只不过应当不需要它们自行行动,做个傀儡术的驱使物件就够了。”叶泯又看向闻越手中的蝴蝶,“麻雀和蝴蝶用翅膀扇动,机簧的运作原理要比这只简单些,闻师兄,你可以试着让它动一动。”
闻越将手中的蝴蝶放在桌上,学着方才叶泯的样子,在其后扇了扇风。
那木雕的翅膀竟仿佛纸做的一般,在这样微弱的风势下扇动起来,振翅欲飞。
“机簧又是哪来的?”关云铮拨了拨麻雀的翅膀。
叶泯朝她一摊手,只见他手心里竟还有几个差不多的机簧:“那日从农庄回来时不是遇见了那位姓林的匠人吗?”
“我从他那里要了些锻造武器剩下的废料。”叶泯说着,将手中的机簧放在桌上,“给铁塑造形状可比木头难多了,我还去问凌师伯借了一个丹炉。”
这下连楚悯都有些惊讶了:“方才凌师伯在餐桌上竟全然不曾提及此事。”
大概是终于松了心弦,叶泯的脸上流露出疲色:“他估计以为我要改符归丹,乐得祝我一臂之力,却没想到我借丹炉是转为器修,”他重重叹了口气,“又得挨骂咯。”
“大家都会为你高兴的。”闻越忽然说道。
原本他还在困惑,为什么叶泯身边这么多人,他不给自己的同伴们做,不给云铮做,却会给自己这样一个与他并不十分相熟的人,费心费力地研究这小物件。
可方才听他所言,观他神情,闻越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理解了他的用意。
他们在某些方面有些相像,家境优渥,没吃过什么苦,但进入同龄人之中便显得无甚长处。长时间过去,别人的功力和修为突飞猛进,他们的进益却微乎其微,学的也都是些如今仙门不甚认可的“杂修”,像个同伴之中混日子的。
闻越比他虚长几岁,自然比他更懂这种感觉。只是他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是先飞也飞不远的笨鸟,叶泯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
——虽然他既能使符咒,又能吹埙,还会御兽,如今还能研究机关小鸟、机关蝴蝶,已经胜过他,胜过其他许多人太多了。
木蝴蝶扑闪着翅膀,缓缓升起,又有些迟缓地飞到叶泯面前落下。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叶泯。”
****
煽情场合过后人总是会有几分无所适从,闻越又不是擅长打圆场的性子,说完那样一句话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抄上木蝴蝶就逃去了褚老的藏书阁。
——留下见惯闻越这副模样的江却和连映与四人小队面面相觑。
关云铮倒是个习惯性打圆场的,不忍让任何一句话掉在地上,也不习惯让任何一个场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冷掉,总之在这样的性格促使之下,她试探着说道:“那要不,我们四个就去练功消食了?”
……这说的什么,还不如闭嘴。
连映笑眯眯的:“好哦。”
四人“噌”地起身,先后向两人点头致意:“那师兄师姐我们就先走了!”
——然后火速逃往关云铮的院子了。
逃的路上谭一筠和叶泯依旧在拌嘴,关云铮脱离环境后就没那么不自在了——毕竟不好意思的并不是她,还能语气坦然平静地和楚悯说悄悄话。
“对了。”悄悄话时间结束,四人也回到了关云铮的院子,院子的主人忽然一转身,面向三人,“我觉得大比的幻境里一定需要御剑。”
谭一筠和叶泯一同抬起头:“怎么忽然这么说?”
“毕竟众仙门都是剑修为多,仙盟本身又极为推崇剑修,要考察众弟子这一年来的功课,必然会侧重剑修,御剑就不太能躲过考察了。”关云铮分析着,“所以你们两个这段时间一定得巩固御剑,到时我们四人至少要有两把剑,不然有些场合恐怕难以应对。”
谭一筠和叶泯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迷津渡幻境中那群倾巢而出的毒蛇,面有菜色地点点头。
“还有。”关云铮说完这两个字后忽然没声了,引得三人一同调转视线看向她。
“到时候我们可能没法在最开始便会合,单打独斗或者一打多的情况很有可能发生,我们需要提前练习对这种情形的应对方式。”关云铮说着,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霄汉,“正好大家都吃撑了,下午我也打算做些别的点心……”
谭一筠直觉不妙,一抬手捞过身后的子不语,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所以?”
关云铮终于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所以……我们四个来打一架吧?”
-----------------------
作者有话说:剧烈痛经+腰痛中,晚了,轻轻跪下
第157章
无论是最初的几位教习先生, 还是四人“专业分流”后面对的新老师,都不是什么会对学生宽松管理的类型。
章存舒说话和做事是两套风格,话有多好听, 下手就有多狠, 每次出手都带着大佬对菜鸡的碾压味,外人看了会将他的举止称作炫技, 只有被他磋磨的弟子能在长久的折磨中领会到教导的真谛。毕竟老师教得难是真的, 老师教完成绩提高也是真的,个中酸楚与成就只有学生自己清楚。
步雁山倒是循循善诱的类型,也很懂得爱惜这些连茅庐都没出的弟子,只是到了考核的时候照样不会手软,该考的东西他一件也不会落下——这是那位叫璇玑的姑娘说的,作为被步雁山布设幻境折磨的人, 她对这位外表温和有礼的掌门很有实际评价权。
蒲飞鸢倒不会像前两位一样“表里不一”,她表现出来有多严格, 实际对打时便有多严格,偶尔还会出几招阴的。这里的“阴”倒不是贬义, 修仙界历来都有弟子初出师门下山历练便折在山下的例子, 多数都是因为山下跟山上不是同一套路数:山上教人出剑前要念剑诀,教人要凝神静气,然而真打起来的时候, 往往没有那么多时间。
山上的招式太过规整, 到了生死关头也由不得人一板一眼地比划——人不能把自己成功的指望寄托在对手身上。
总之蒲飞鸢的“阴招”虽然总是令人防不胜防,但很少真的听见某个弟子抱怨,谁都知道这是真的为了他们好。虽然在蒲先生的剑下调动急智想出还手的招数,对众人来说很艰难,但这样的教学模式也一直延续至今。
苏逢雨作为“外聘教师”, 不受归墟的规矩约束,教学的法子也很随性,与前面几位一对一固定时间教学的比起来,更像是修行,非常考验弟子本身的心性,好在她的弟子是楚悯。她要求弟子每日雷打不动地早起听风,感谢护山大阵,归墟几乎不会下雨,免了楚悯不时被淋成落汤鸡的可能。除此之外,所有的曲谱她只教两遍,有问题另说,多数时候都是楚悯自行领悟,她在一旁时而点拨,是完全的引导式教学,适合楚悯这样自律的聪明人。
褚老则是很典型的特级老教师,教学方式看起来平平无奇,多少年过去也还是老一套,可就是效果好,教出来的学生都能真正理解并运用各类符咒。如果有人质疑他的教学模式……看看前两位先生的术法水平,就能证明一切了。
至于这些时日拨出时间陪关云铮练刀的任嵩华……关云铮一直很好奇,她几乎从不离开来去峰,到底从哪来的这么多刁钻的招式,有些招式比之蒲飞鸢的“阴招”有过之而无不及,经常打得人左支右绌,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大汗淋漓甚至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