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在外界看来是个“破落户”的归墟其实不缺有能之人,而这帮有能之人又都来教书育人了,被教导的这群人自然也都不是什么不可雕的朽木——关云铮发起“打架邀请”后,谭一筠率先用子不语摆出了迎战的架势,叶泯脑子里还在“朋友之间打什么架”,手上已经完全下意识地攥住了一张符咒。
只剩下楚悯还没动作。
三人一同看过去,只见楚悯堪称温吞地召出了古琴形态的月下逢抱在怀里,也没急着动手:“如何打?谁与谁是敌对?还是混战?”
规则还没定下,确实不能就这么开打。关云铮顺手挽了个剑花:“随便吧,想打谁打谁,你们三个一起打我也行,我大概率打不过,但万一大比的时候太寸,被围攻也不是没可能发生,当做预演也不错。”
叶泯不太喜欢这个假设,但也没法反驳,只好接着提建议:“总不能真的打伤彼此,也不能把你的院子打坏了,话痨布个结界吧,再添个卸力的阵法。”
他话音刚落,卸力的阵法已经在四人脚下亮起来了。
“这样你或许就打得过了。”楚悯笑着说。
布置结界与阵法需要耗费灵气与心神,接下来谭一筠势必会有一部分的力量被分去这二者之上,如果真是他们三人对上关云铮,后者的胜算便又大了几分。
关云铮挑眉:“要是真能赢,到时可别说我胜之不武。”
两人说话间,布置好扩展结界的谭一筠随口说道:“怎么就笃定我没余力了,云铮,你这段时间很狂妄啊?”
结界落成后,那层代表了边界的光晕会逐渐消散,就在光晕彻底消散的一瞬间,四人同时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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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的人要来?”先前宾客名单确认时章存舒没仔细看过,此刻才发觉一眼望不到头的名单尽头,竟然缀着昆仑的名字。
即便有闻逍从旁协助,能提早将所有的住所安排妥当,步雁山也从未被这样多的事务压在肩上过,忙完的一瞬间眼神都空茫了。
“想什么呢?”章存舒卷起名册在他眼前挥了挥。
步雁山回过神来,疲惫地叹了口气,伸手捏着眉心:“师兄,你觉得培养云崽做掌门怎么样?”
章存舒挑眉:“你忍心?”
步雁山面无表情:“那你当年怎么忍心让我做掌门。”
“当然是因为师兄不合适,而我不想,那便只好交给你了。”章存舒毫无悔改之意,并且因为笑得太过开怀,眼睛都弯了起来。
这话早在步雁山意料之中,他再度叹了口气,索性将此事翻篇:“昆仑前些日子换了掌事之人,此事你应当知道。”
章存舒意味不明地“嗯”了声:“是知道。”
“原本她们已经好些年不出山了,我也只是按照惯例去了一封邀请函,没想到收到了回信。”步雁山说着,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笺。
那信笺理应是纸,却透着股石质的冷色,被放在光下时,几乎将落在其上的光都敛了进去。
章存舒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接过那信笺,翻开随意看了眼。
信笺上的字也不像笔写的,软质的笔写不出这样刀削斧砍的字,更像是什么东西刻画出来的,转折处甚至有一些粉末状的碎屑,至今仍嵌在字里行间。
“昆山玉?”章存舒没对信笺的内容做出评价——“感谢邀请”和“到时会来”这两句话没什么好评价的,倒是对信笺的质地起了些兴致,“好些年没见到了。”
“也不知她们多年未出昆仑,此时忽然表态是何缘故。”步雁山伸手一触手边的茶壶,发觉已经凉透,便运了些灵气在掌心,凑到壶边给茶水回温。
“她们前些日子换了掌事的事,消息灵通些的仙门人应当都知道,但前任掌事为何卸任,却没听见半点风声。”昆仑处在高山深处,消息闭塞些倒也合理,可是没道理换人的消息能传出来,上一任的下落却杳无音信。
昆仑又为何要封锁这一消息?
众仙门对昆仑派的了解都不多,干坐着讨论门派内部的事如同纸上谈兵,师兄弟两人干脆默契地搁置了话题。
“你真想让云崽做掌门?”章存舒忽然问道。
步雁山不答反问:“师兄,百年之后还有归墟吗?”
章存舒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师父当年给门派起了这样一个名字,不就意味着他也不觉得门派能活过百年吗?”
“为何不能是万物归处?”茶壶里的茶水被热得过沸了,“咕嘟咕嘟”地冒起气泡,即将冲开壶盖。
章存舒一抬手,将那壶盖轻轻压住:“百年之后仍会有归墟,但不必有门派。”
他眉眼间的正色像是一场云烟,顷刻间便消散了:“既然茶也温好了,不如我们拎着茶壶去看看,你心目中那位未来的小掌门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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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云铮还在打架。
严格来说,余下的同伴三人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的“输出型”,哪怕是驱使各种符咒的叶泯,也只有燃焰咒这样的符咒能给关云铮破个相——当然,有谭一筠的卸力阵法在,四人是不可能真正受伤的,所有的招式就只是招式,其间蕴含的力量在接触到彼此的身躯之前,便会被阵法吸收化解。
但三人合力仍然令关云铮应接不暇。
“三拐带条狗都能杀”某种意义上是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铁律,绝不仅限于游戏里。何况楚悯三人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辅助,理论上更接近副c的定位。关云铮只短暂地分出了一瞬的心神,想了这么一句有的没的,就不得不收回心绪继续应对三人的攻势。
楚悯手中的月下逢在琴与弓两种形态之间几乎是无缝切换,扰人心绪的音律和由音律转化而来的攻击总是接踵而至;谭一筠的子不语也是能攻能辅,有时是颇具杀伤力的飞刀,有时是恼人的加持。两人合力之下,一前一后地补上己方加持,反手又给关云铮挂上削弱,速度快得让她疲于奔命,脚下轻功也不得不提了一次又一次的速。
同时她还得在避开削弱的同时对上叶泯各式各样的攻击,不论是符咒还是乐音,叶泯的攻击简直无处不在,几乎在短时间内拔高了关云铮听声辩位的水平。
一张燃焰咒擦着关云铮脸侧而过,撞上了早就浮在她身后等待敌人的摇羽。
攻势被阵法削减,但符纸还是在剑身上擦出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厉害,能在用刀的同时操控剑。”叶泯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她一句,说话间又是一张符咒顺着指缝极速飞出。
“你夸我的时候要是能手下留情,我就更感动了。”关云铮眨掉睫毛上的汗,说话的瞬间已经闪到了叶泯的身后,躲过飞旋而至的子不语和那张符咒后,紧接着就是一刀势如满月的劈砍。
叶泯迅速用手中短鞭隔开这一刀,同时借着被阵法削减后的一点反作用力退后几步至谭一筠身侧。而谭一筠正抬手召回子不语:“累了?累了可以休息。”
关云铮一击不成,已收敛去势,闻言笑了声:“激将法?对我可不管用。”
话音刚落,眼前风声已至,她向后一仰,刀身横至眼前,正好弹开一支由月下逢发出的“箭”。
“这是什么的律,还怪好听的。”关云铮直起身,足尖轻点,纵身跃至摇羽的剑身之上,“结界里也能捕获外面的律吗?”
楚悯也抬起脸朝她一笑:“我杜撰的。”
“杜撰也能有这么大威力了?不愧是小悯。”关云铮御剑躲过又一张符咒,“这位小泯同学,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讲武德了?我在这唠嗑呢,你打什么岔。”
叶泯抬手抹掉鬓角的汗:“万一大比里有人比我手段更下作呢?”
“也对。”关云铮才接完话,忽然感觉腰间一软,马上就要从剑上落下来的瞬间,连忙又操纵摇羽到她腰间垫了一把,这才找到着力点落地,转头看向谭一筠,“又是什么时候给我加的卸力?”
子不语上有流光闪过,谭一筠学着她方才的模样,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在天上也得留心脚下啊,云铮。”
“哟,打得这么火热?”结界外传来章存舒的声音。
谭一筠布的是个双向阻绝的结界,但防不住修为比他高出一大截的章存舒,结界内究竟正发生些什么,逃不过他的眼睛。
“快歇歇吧,都累成什么样了。”步雁山的声音随后响起。
关云铮隔空将摇羽收回剑鞘,甩了甩已经酸得快要抬不起来的手臂:“果然打不过你们三个。”
谭一筠收起结界和阵法,也松了口气:“我也快累死了,感觉从没崩得这样紧过。”要是他脑袋里真有弦,恐怕早就在方才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