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存舒摆摆手:“想去就去,不必顾忌我,正好明日下山,跟摇羽聊聊,没准行程还能因为它的配合顺利些。”
好冠冕堂……不是,正直的理由,她刚才怎么没想到。
“你知道苍韫桢为什么觉得你有意思吗?”说话间四人已经抵达饭堂,章存舒说悄悄话似的,低头在关云铮耳边说道。
关云铮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提起女帝来。
虽然她当时也确实对女帝说她很有意思的言论一头雾水。
章存舒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因为你根本就不怕她,倒是会装乖。”
关云铮顶着几根翘起来的头发站在原地:?
她是被骂了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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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晚饭后关云铮钻进房间,把快积灰的摇羽扒出来,拎着往剑冢去了。
楚悯和她一起回的小院,在她身后跟了几步:“云崽,我能一起去吗?”
关云铮已经在给待会儿可能会爆发的骂战做准备,回头时脸上气势汹汹的神色都差点没收回去,紧急揉了一把脸:“能,但是我很可能要跟摇羽吵一架。”
主打一个诚恳。
楚悯失笑:“那……我去给你助个阵?”
关云铮郑重点头,走回来拉着楚悯一起往剑冢走。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快走到菜地时,关云铮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楚悯和她并排走着,闻言微微侧身过来看她:“什么事?要是不便告诉我,可以不说的。”
客观上来说,好像是不太应该告诉他人,但主观上,她觉得小悯不是“他人”。
“我之前,为了家里的事情下山那次,其实遇到了邪修。”关云铮给自己的坦白找了个相对和缓的开头。
楚悯牵着她的手似乎紧了一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关云铮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给我种了个心魔引。”
楚悯停下了脚步。
关云铮紧张地跟着停下,感觉楚悯的脸异常的紧绷。
其实真要比较年龄的话,上辈子的她比楚悯要大五六岁了,但可能是在原身的躯体里被当做小女孩对待的时间久了,她的大脑可能也开始习惯把自己当做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女孩了。
所以此刻看到楚悯严肃的脸色,她居然觉得有点紧张。
真新鲜,楚悯这样的要是在21世纪是不是就该叫她小孩姐了?
楚悯似乎在这片刻时间想了许多事,但最后只是看向关云铮,说道:“你师父应该就是因为此事,才决定让我们下山的。”
啊?
等会儿。
意思是那个姓严的能看出她身上有心魔引吗?
关云铮的表情显然说明她想到了什么,于是楚悯一边跟她继续往山里走,一边问道:“章先生之前可曾表露出什么?”
除了当着女帝的面放过狠话,给了她一个防身的手镯,好像什么也没说啊。
她很想努力想出点什么,但她师父是真的谜语人啊?
痛苦面具脸上焊了。
楚悯没再追问,解释自己的猜想:“兄长昨日给我传信,提起了仙盟来访,说这次除了测灵根与天赋外,可能还会动用一些不寻常的手段。”
“不寻常的手段?”关云铮脑子里瞬间飞过一大堆修仙文片段,什么监守自盗啊,什么道心有误啊……
楚悯摇摇头:“仙盟将这次来访的消息瞒得很严,兄长也是昨日才知道。”
提前两天知道,好像也没有瞒得很严嘛?
楚悯的神情似乎停滞了一下,随即在关云铮不太敢相信的目光里,露出个有点心虚的神色:“只要天问愿意,这世上的事很少有能瞒得住他们的。”
哦,又悄咪咪问了是吧。
关云铮感觉自己的语气都有点苦口婆心了:“小悯,你们天问是不是都不忌惮代价的,怎么该不该知道的事都敢问?”
楚悯叹了口气,这次倒是没有回避关云铮谴责的眼神,诚恳地解释道:“天问一派像是身负诅咒,想要‘问’不承受代价,必须要通过修炼增强自己的能力,但想要变强只能不停地‘问’。”
几句话把关云铮都说心梗了,语塞片刻才嘟囔了一句:“这么死循环……”
楚悯再度停下脚步:“是不是到范围了?”
关云铮环顾一圈:“好像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楚悯立刻投降似的笑着说:“这个是我兄长告诉我的,归墟的剑冢不是秘密。”
关云铮把摇羽从剑鞘中拔出来,不知道此刻向不熄鼎的请求能否得到回应,但还是闭上眼。
引气入体后,不熄鼎回应的感觉很微妙,像是脑海中无形的琴弦被拨动,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泛起了一圈足以确认感应成功的涟漪。
然而还没等她靠近即将向她打开的剑冢入口,一个熟悉的、不讨人喜欢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来。
她面不改色地往入口走,脑海中那个声音正喋喋不休:“你师父下的封印倒是有几分水平。”
关云铮挑眉,“说”道:“你也不赖,哪怕没什么威胁了但还是能开口,挺身残志坚的。”
她会在来的路上跟楚悯坦白心魔引,就是因为想到了在剑冢这个灵气满溢之地,章存舒的封印可能会松动,毕竟整座山的恒温法阵都没法遍及此处。
现在证明她既低估了章存舒,又高估了心魔引。
这玩意儿之前每次说话时,她眉心都会突突跳动,像细密的针反复地在同一块地方刺戳,但方才开口,关云铮除了脑海里能听到一点声音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心魔引居然也没生气,不知道是不是被“冷落”了几天脾气变好了,闻言只是不太高兴地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你来剑冢做什么?取剑?”
哦,敢情也听不见她之前说的话,那章存舒的封印确实异常坚固了。
关云铮索性把它的话当“脑旁风”,丢到一边不理了。
不过她想搭理也比较困难,因为同样被冷落了好几天的摇羽开始骂骂咧咧了。
不同于只在她脑海中说话的心魔引,摇羽一开口,楚悯都被吓了一跳。
“我迟早有天被你这个小兔崽子气死!不知天高地厚,别人说话油盐不进,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也不知道兑现!”
关云铮屏蔽了脑海里同样在骂她的心魔引,开始跟摇羽斗嘴:“我这不是带你来了吗,再说了你也不是人啊。”
人在心虚的时候是这样的,没法对对方的话进行逐一反驳,只好说一些没什么用的车轱辘话,在吵架的过程中,这种驴头不对马嘴、避重就轻的话只有一个效果——激怒对方。
果不其然,摇羽更生气了:“要不是我没有实体,还被你师父困在这把剑里,你信不信我立马钻出来揍你?”
所以说对比产生美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心魔引和摇羽同时骂她的时候,摇羽的语气里只能听出不高兴,甚至还有点恨铁不成钢,但心魔引一听就能感觉到那种毫不遮掩的恶意。
也是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在骂自己的两个东西里挑一个夸赞。
一直以来都坚决抵制烂比烂的关云铮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无比凄惨。
摇羽骂她的声音忽然一顿,随后察觉到什么似的问道:“你在走神?”
关云铮下意识回答:“嗯?我没有。”
摇羽的声音充满了狐疑:“这里还有什么声音吗?”
关云铮脑海中心魔引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楚悯的视线也转了过来。
她非常罕见地打了个磕巴:“那什么,心魔引。”
摇羽的声音简直炸耳朵:“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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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云铮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骂战的中间商。
心魔引一在她脑海里说点什么,摇羽就能用一种关云铮理解不了的方式察觉到,但它又听不到心魔引具体说了什么,关云铮就得被它逼着给它转述,然后摇羽就会毫不留情地喷回去,俩东西隔着关云铮的脑壳,居然吵得有来有回。
此情此景多么适合愤怒地来上一句“我可不是你们的猫头鹰”啊。
不知道吵了几个来回,关云铮都转述累了的时候,心魔引终于没动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摇羽的超强攻击性给震慑了,总之关云铮嗡嗡作响的脑袋终于得到了安宁,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摇羽停下话音:“它不说了?”
关云铮疲惫地“嗯”一声:“你蹭够灵气了吗?蹭够就回去了,明日还得下山。”
摇羽哼了一声:“回去呗,都给我骂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