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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骛从没见过说话这么不客气的人,那坏脾气丹修几句话几乎说得他气血上涌,令人愤怒的同时还有点匪夷所思。
以前只知道归墟是个小门派,今年把弟子们放到归墟接受教习还是上头的决定,不少人对归墟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的破落户,没成想如今一来,人家已经不把仙盟放在眼里了!
严骛一边在脑子里想着回去之后如何禀报,一边在连廊上愤然往前走。
刚要走过连廊转角,任嵩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缩地成寸似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严骛差点被吓个半死。
她本就比寻常女子都高出一截,脸上又常年没什么表情,身上的衣着也是白色为主,再加上此刻天色渐晚,连廊上没有灯,显出几分昏暗。
此情此景之下,纵然他深知仙门中不可能出现鬼魂,也差点以为自己是撞见鬼了。
这种时候正常人一般都能看出他受了惊,口头道歉或安抚几句,而任嵩华只是平静地朝他一点头,随即又转过身,同他各走各的了。
仿佛只是发现他跟丢了回来找个人。
好个无情道。
他愤愤然又无可奈何,只好跟上去,谁料没走多久,任嵩华又是朝他一点头,做完这个动作后腰间的剑就出鞘了。
严骛一把按住了自己腰间配剑的剑柄。
怎么,要动手?归墟怕不是要造反?
步雁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严前辈。”
严骛脸上的戒备还没收回去,闻言骤然转过头,差点闪着脖子:“何事?”
步雁山笑眯眯的:“嵩华应当已经带您观摩结束了,我带您去歇息。”
严骛闻言又回头看了眼任嵩华:“那她拔剑做什么?”
步雁山仿佛现在才看见任嵩华在严骛面前拔剑似的,恍然道:“是这样的,严前辈,嵩华同我一起住在来去峰山头,那儿步行回去实在不便,所以需要御剑。”
严骛瞪大眼睛:“你先前分明说仙门中不得御剑?”
步雁山神色很坦然:“您要是想去来去峰山头观摩一番,也可御剑前往。”
严骛双腿酸软得快抬不起来了,闻言立即反驳道:“我并不打算去,只是分明能够因事破例……”
步雁山会意似的点点头:“先前我看柳大人并无此意,便以为您也不需要,是我考虑不周了。”
严骛……严骛要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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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在关云铮的小院说说笑笑,柳卿知到的时候章存舒刚泡好第二壶茶。
“这么巧,看来我来的时机恰好。”柳卿知笑了笑说道。
她此刻和平时不太一样。
在朝堂上她是冷情冷性只认法度的宰相,杀伐果决得让人怀疑她当的不是宰相是阎王。
前两个月涝灾时私吞赈灾粮款的那位早就在牢里死得不能再死了,权势滔天的地方官员,苍韫桢和她都最讨厌这种人。大厦已倾,手底下的猢狲还在吱哇乱叫,递上来喊冤、给自己摘干净的折子一日里没成高山也成丘陵,好像生怕这两个脾气不好的皇帝和宰相找不到他们的错处。
有些当官的对苍韫桢总有种误解,他们觉得她是女人,就会顾虑更多,忌惮更深,不敢像剔去腐肉一样一口气把所有的官员都料理干净,谁料苍韫桢想也不想就把这批叫屈喊冤的全斩了。柳卿知当时就坐在监斩台上,十几个人头落地眼睛也不眨一下。
苍韫桢下旨的时候说了什么?
“朕盯着办了这么些年的科举,真当朕无人可用吗?”
而彼时的她就站在台阶之下,与身后所有的官员穿着不同颜色的朝服,面色冰冷得像是立马要提刀去斩了那群乱臣贼子的项上人头。
而此刻她像个邻家姐姐。不穿朝服时她对衣着和颜色没什么讲究,只不过因为一路骑马,所以此刻还穿着窄袖。
其实她经常在苍韫桢面前展现出温和的这一面,但旁人确实很难见到这样的柳相。
冰冷无情是她镶嵌在脸上的假面。
连映起身坐到楚悯旁边,给柳卿知让出位置。
其实闻越更想逃跑,但确实是师姐去跟小悯一起坐秋千更合适,故而他只能如坐针毡地待在位置上,看柳卿知在他旁边坐下来。
柳卿知装作没看出他的不自在,闻越最猫嫌狗不待见的那几年还在朝安城,不巧,做过的丢脸事她几乎都见证过,会不自在也很正常。她从章存舒面前拿过为她准备的那盏茶,喝了一口才说:“我有点明白为什么让你师弟当这个掌门了。”
章存舒也跟她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闻言若有所思道:“他怎么了?”
闻越也暂时把不自在抛诸脑后,摸着早就没有茶水的茶盏外沿偷,不是,光明正大地听。
柳卿知倒是不会跟章存舒一样谜语人,很直白地说道:“笑眯眯地戳人心窝子。”
闻越无端被口水呛了下,他一边咳一边对着看过来的两位大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心里想着:这也太直白了!
柳卿知继续喝茶:“姓严的最恼火这一套,膈应是真的,没法撒火也是真的,哎呀,他那个要气死的样子,想想就高兴。”
这下连章存舒都感到震惊了:“你现在说话像苍韫桢。”
柳卿知稍微收敛了一下不常出现在她脸上的幸灾乐祸:“头两年仙盟提议办集中教习的时候没提前知会朝廷,要不是我们接到消息先问起来,估计连个响也不会给我们听见,毕竟朝安城没有仙山。”
她说的“我们”自然是指她和苍韫桢。
章存舒点点头,接上她的话茬:“然后今年跟你们说了,就把主意打到归墟头上来了。”
闻越没忍住,笑出声来:“算盘打得够响的。”毕竟姓严的还没从朝安城动身,这边归墟就知道了,怎么不算是算盘打得响呢。
柳卿知神色淡淡:“头两年放在仙盟的时候没提过要观摩,今年放在归墟还没一个月呢,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章存舒随口道:“也可能没打什么主意,就是想耍个威风。”
然后……这会儿可能因为在归墟乱窜,遇到不少灭他威风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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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堂相当安静,守门的弟子也走了。关云铮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那个邪修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从他身上显出来的字也依旧在他上空漂浮着。
关云铮走近时那人终于动了动,只不过因为被捆缚得太紧,没能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谁?”
关云铮没回答他,那人又自嘲地笑了一声:“还能是谁。怎么,这阵法问出来的结果你们还不满意?”
关云铮走到他面前:“我不是天问中人。”
那人抬起头来看她:“是你?”
“是我。看来阵法的影响消散了,你现在很清醒。”关云铮垂眼看向他。
跪在地上的人冷笑一声:“你又想问什么?”
“被引魂的人都会死吗?”
“废话。”
“你们拿魂魄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可以不告诉我,我也不会对你动手,但你坦白与否都不影响你的结局。你不说,我会在下一次遇见鬼灯楼的人时再问,总有人会告诉我。”
“你遇见过很多我们的人?”
“多数都死了。”这句话半真半假,死确实都死了,但多数不是死在她手里。
“……有些拿来做成引魂香,其他的任凭消散。”
“你一直在天问的地界?”
“不久前才过来。”
“之前在哪?”
“镜溪城吧,你问多久之前?”
“你知不知道镜溪城前段时间死了三个鬼灯楼的人?”
“什么意思,你干的?”
“你认识吗?”
“算是认识,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知道他们曾经抓过一个姓关的姑娘吗?”
“姓什么我怎么知……你说姓关?”
邪修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关云铮语气没变,问道:“怎么,真有姓关的?”
“但她不是我们抓来的,不对,应该说确实是我们抓来的,但没打算在她身上引魂。”邪修仿佛突然又记忆混乱发作,刚说完便矢口否认道,“不对,当时好像是引魂了,但是没成功。”
“为什么?”
“我哪知道,我也是听说的,那姑娘本来就不想活了吧,被抓来的时候压根没反抗。”
“然后呢?”
“然后?死了呗,还有什么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