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君自知人微言轻,对两位绪娘子都很遵从:“我们要跟着去,抓她个现行么?”
六斋内拿主意的是绪瑶琚,绪芳初觉得此举不错,目光询问三姐姐。
绪瑶琚摇首:“别人的私事,我们少干涉,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即便她心怀鬼胎,待东窗事发,也与我们无干。”
绪芳初咬唇:“三姐姐说得不错,别人的私事我们的确不该插手,但她违背了太医署设下的禁令,我怕这大明宫里不像绪家那般赏罚分明,量刑有度。”
在大明宫,只怕有连坐啊。
绪瑶琚望向她:“你是太医署医女的翘楚,可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若你因薛氏一人之故被拖入泥潭,我只担心会有多少双脚踩在四妹妹你的头上。由来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罕,你们不放心的话,我明日去寻医正,委婉地告知于他,让他去提点薛艳儿。”
三姐姐是稳妥持重的人,绪芳初便不再反对。
此后那薛艳儿不知何故,老实了两日,兴许是被医正敲打过了,没再有反常的行为。
但过了两日之后,即故态复萌,她又开始深夜归宿,回来时,双脚轻盈,红唇如血,眸光泛滥。
绪芳初不是那等未经人事的小娘子,只觉得薛艳儿这种状态有些眼熟,她脑子里一热,兀然想起昏昏暗沉的破壁里的情景。
她的衣衫褪了大半,挎在雪白的背脊间,娇躯颤栗着抵向青墙,身后的男人托着她的腰,歇斯底里般癫狂,有种如雾如电般的极致之感,通向四肢百骸的所有经络,她禁不住重重地呼吸,脸颊冒出了湿淋淋的细汗。
实在透不过呼吸来,她只好用檀口协助,谁知他竟也霸道不让,抓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承受身后的冲击与唇角的索吻,她直是闷得双颊猩红,熏熏然,像是吃多了那等香草药酒般,上头得无以言喻。
疯狂,迷乱,神魂颠倒。她已经很久都没回忆过那个画面了。
她望着薛艳儿,有句话几乎就要冲破齿关的桎梏,但并未问出口,眼前恍然间闪过一片恢弘的灯光,交织映照屋内的晕黄的宫灯,将室内映得宛如白昼般明朗。
诸人循光看去,只见一片灯火间,大总管礼用笑眯眯的佛陀脸,乍然露现,冲着惊恐的四位娘子晾出雪白的牙,“娘子,更深露重,陛下要老奴前来接应。老奴见娘子室内有灯,门未落锁,便唐突进来了,还请绪大人勿怪。”
他口口声声唤着的“娘子”,仅只是绪芳初,他恭敬谦卑地低着腰,手中拎一杆长柄宫灯,请绪芳初与自己同去,“陛下近日伏案甚久,夜里恐是有寒凉之气入体,今夜里突感肩背酸胀,无法抬臂,陛下口谕,召绪大人前去太极殿侍疾。”
绪芳初回眸看了眼房内几人,惊怔着被礼用请了出去,到了外间,礼用吩咐两名宫婢开路,用手里的灯光劈出一条光芒璀璨的前路来,踏在青石砖上,跫音橐橐地响。
绪芳初心绪不宁,总觉得那人没有好事,咬了下嘴唇,在礼用身旁问:“陛下胳膊抬不起来了?”
她可是捏过的,男人的胳膊上好厚的肌肉,比铁疙瘩还硬。
礼用回道:“是,不过陛下说,这是旧疾,按摩舒缓之后便好了,娘子放心。”
绪芳初并非对自己的医术不放心,而是对那个反复无常的新君不放心,他频繁召见自己,难道真的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么?
怀揣着这种悚然之念,步履迟滞地到太极殿,礼用将她送入,便转身踅摸出去了,顺道让人阖上了殿门。
殿门关闭的声音,撞得绪芳初的耳膜嗡鸣,陡然生出不妙之感,她两膝发软,连逃命都失去了力气。
自簪花宴上相见之后,也算是打过几回照面了,却没有一回是这般独处的,安静的殿内,隔了一重无风而曳的刺绣云纹盘螭的洒金帘帷,可见内殿巍峨高峻的身影,似在除衣。
绪芳初霎时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地退后半步行礼:“臣下恭请陛下玉体圣安。臣下来为陛下施针……”
这从咽喉里挤出来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倏然被帘帷内低沉的嗓音打断:“不要拿针。”
绪芳初被他喝得住了口,心脏咚咚地跳,像是在胸口揣了只兔子。
殿内静了片刻,落针可闻,一晌后他磁性的沉嗓打破了岑寂:“礼用没有同你说清楚是么?”
绪芳初回忆了一番礼用大总管来时路上对她说过的话,惊觉行差踏错,终于骇然深吸口气,这时,内殿又传来了他命令的声音。
“过来。替朕按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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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装哥超会奖励自己[白眼]
第15章
帘帷幽深,屏风影动,烛光映出一截挺拔轩峻的身影,昂藏巍峨的身躯像是一堵密不透光的墙垣,有着极重的压迫感,迫得绪芳初局促不安,定定地立在原地。
她屏住了呼吸。
帘帷内的人正在除衣,但右臂垂落在身侧,只有左臂抬起,脱得缓慢鲁拙,尤其是右肩的衣袍,总挂在肩胛骨上,受限于自身,难以立刻便脱下来,他试了几次,放弃了,转而对绪芳初命令:“给朕宽衣。”
绪芳初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自己是太医,为新君侍疾是职责所在,才屏息缓步上前。
指尖拨开流金垂帘,只见陛下已经不再执着于亲力亲为地脱衣,蹙眉站在那儿,威严沉肃,但若细看,颈侧似蒙生了一层淡薄细微的水雾,像是方才脱衣不成急躁之下酿成的。
她不知为何心里感到一丝滑稽,但不敢笑出声来,在他转过脸,紧皱着深沉漆黑的眉宇,向她掷来一瞥时,绪芳初不敢抗命,蹑手蹑脚地上前,为陛下搭了把手,将他整片外袍沿着两侧肩骨往后脱落。
这身银线描绣繁复江崖纹的华丽缁衣,轻盈如云地坠到了地面,勾勒出男人挺阔的背脊和收紧的窄腰,刚毅的曲线中透出一抹柔和,像镀了层月光的峭石。
萧洛陵转眸看她,“还有。”
只脱了外袍,他身上还有里衣。
夏季炎热,萧洛陵惧热,平日里只穿两身,里衣价值不菲,织造工艺极难,做得薄如蝉翼,映着光时便有一丝清透,隐隐泄露出衣领之下交错起伏的肌肉。
男人坚实的胸壁之上,趴着一条数寸长的可怖疤痕,一直从胸肌蜿蜒至腹部,那疤痕盘踞于皮肤上,通过丝线的经纬隐约可见。
虽则屋里奉了两台冰鉴,但暑气还是不停地拷打人的脸,不过几息的功夫绪芳初的脸颊便烫出了红迹。
她低头将手指搭上萧洛陵腰腹间的鞶带,那条鞶带是皮革制成的,锁扣不是寻常式样,她摸了许久才摸出玄机,正放手施展,却猝不及防地食指摁向他的腹肌。
那一瞬指尖像是伸进了火盆里,她惊得忙缩回指节,锁扣应声而开,鞶带掉落在地。
萧洛陵看了眼她,漆黑的瞳仁辨不出情绪,“一会还有的摸,倒也不必如此急切。”
绪芳初平白无故被泼了污水,咬牙暗忍,低声说:“陛下,臣下是针科的助教,虽说的确也在按摩科修习,但并非主业,所谓术业有专攻,而且男女也有别,想来陛下还是召见按摩科的太医来替陛下做这件事更为稳妥。”
萧洛陵面无表情:“将来你若从医救人,也只肯医女子,不肯医男子么?行医者,还要挑病人,如何算有医德。”
绪芳初心想着这分明是两回事,且她的确有这种想法,历来从业杏林的都是男人,导致女子看病有许多不便之处,她本就是想为那些面对男医者讳疾忌医的女子解决难题的,虽说的确不能挑病人,但大体努力的方向在那儿,不会有大的偏移。
也罢,看在他是小东西的阿耶份上,忍一时便一时吧,绪芳初也不想他抽不出手来照顾萧念暄。
“陛下躺上那面床榻,”她的手指从袖口探出,指向内寝设有的一方软靠,示意让萧洛陵睡上去,“臣下的医箱里是有两瓶药油,不过是平日研习所用的粗浅之物,不适用陛下的龙体,陛下要不就在殿内少待,臣去太医署取了灵善膏来。”
萧洛陵道:“不必麻烦,你就拿那个替朕按了便是。朕也不是什么娇贵之人。”
他这样说,绪芳初呼出口气,也就不再想着去拿专治此类病痛的灵善膏。
新君从善如流地躺上了软榻,旋即翻过身来,趴在软枕间,将后背露出。
绪芳初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陛下身上最后一重碍事的里衣解落,露出内里精壮的身躯。
那起伏流畅的肌骨似是拿刻刀打磨而成的,无一丝赘余,指尖抚触上去,有种令人战栗的姣好,实在美得像是会呼吸一般。
绪芳初害怕之余,亦不免震惊,原来她当年吃这么好啊。
怪道如斯销魂。
勉强定住心神,绪芳初费劲搬来自己的医箱,将里头剩下的半瓶活络油取出,倒在掌心,将其揉散,搓热,再贴在陛下尊贵的肌体之上,适才见他脱衣,右臂凝滞不动,似有关节僵化之症,因此她试探着朝那处去贴合,口中询问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