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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凝脂_梅燃【完结】(29)

  止住了血,上过了药,但并未痊愈。

  伤口处比唇周还要红,红润得似一枚印鉴,被烫下了朱砂。

  萧洛陵无法忽视的燥意忽遇上了解药,只尝上一口,应当便能百病全消。

  但那股邪念,也不过转眼之间,在绪芳初抬首试图取帕子揩拭额汗时,天子收回了放肆的打量,不动声色地转往了别处。

  离去时,视线在她朱唇上的伤处顿了一息。

  这道口子,他宁肯她永远不要愈合。

  “殿下玉体康安,只消再用几贴药,便能药到病除了。”

  绪芳初用绢子揩过了额间的细汗,吐出一口灼息。

  幸好。

  这孩子早产,因为先天不足,生下来时带了体弱,刚满六斤,加上他从小匮乏母乳,所以当年绪芳初送他走时,他还只有一丁点大,看起来相比同龄人还小一圈。

  但他跟了他阿耶,真是跟对了人。

  天子为君的功绩如何她不敢置评,但他称得上是一个好父亲。

  就她所观察,新君对小太子的养护是极其精心的,身为人君,却几乎能做到事必躬亲地过问,已经算是很难得,加上太医署这半年以来的调养,他的身体与普通孩童已经没甚区别。

  在窃国之际,还能分神照顾孩子,其中定也付出了不少苦心,难怪他不喜旁人对他教子有任何指摘。

  易地而处,若是她含辛茹苦地养大了自己的孩子,必定也不喜欢无干之人对她的养育方式指指点点。

  “无恙么。”

  萧洛陵的声音一如既往平缓而深沉,并未因适才的心魂悸动引起半分波澜。

  因此绪芳初也就毫无察觉。

  她收回帕子,看向脸蛋滚圆、认真听讲的小太子,莞尔:“嗯。小殿下的身体已经很结实,将来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察觉她的迟滞,萧洛陵往下问。

  绪芳初顿了顿,忐忑着说道:“说不定比……还要强壮。”

  萧洛陵的语气不辨喜怒:“你不必如此审慎,直说比朕要强壮,朕没那么心胸狭隘置你的气。”

  绪芳初是想说的,只是想到皇室父子终归与旁人不同,父子之间也难免存有猜疑、隔阂,君父不喜儿子青出于蓝,也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因此她在言辞上就不能不有所顾忌。

  好在萧家父子毕竟是半路出家的国君,没那么多算计与讲究,眼下,圣明天子膝下仅有一子,是他唯一的香火,而大靖江山要后继有人,需要萧念暄踩在他的肩膀上往前。

  想到这,她好像也忽然理解了他的一些行为。

  萧念暄夹在两人中间,一会儿望望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

  他敏锐地察觉到,阿耶对眼前的医官,与对别的女人不太一样,虽然他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不一样法,但父子共性,他对阿耶的很多心事,都把握得非常准确。

  他挪了挪自己的臀,朝绪芳初朗朗一唤:“阿初。”

  这老成的一声,叫得绪芳初猝不及防,瞪大了星眸,错愕望他。

  就连天子的脸亦有一分抽动。

  那小鬼浑然不觉老子已经生了气,自顾自地朝着绪芳初笑,释放奶娃娃引人垂涎的魅力:“阿初。我记得你的名字,你看,我说过我会记得。”

  绪芳初尚未从惊怔之中回过神来,忽听天子含着森意的质询在耳朵里爆开:“谁教你如此叫人的?”

  小太子搔了骚后脑勺,认真地说:“阿初是我的朋友呢。阿耶说过,对朋友就是要很亲近的。”

  萧洛陵教他的是,对朋友要友好亲切,而不是教他成为孤家寡人。

  萧洛陵有种自掘坟墓的懊悔。

  他并不排斥萧念暄亲近绪芳初,却担忧有朝一日,他对生母的渴望,终究让他会盼望着回到母亲的身边去,抛弃与他曾相依为命的自己。

  而现在,崽子对母亲天然的好感,就是令他的处境最是危险的因素。

  他没说话。

  绪芳初也不敢冒犯,斟酌着回:“臣只是太医署的一名医官,位卑言轻,何敢与殿下为友?殿下折煞臣下了。”

  萧念暄怔住了,回头看向阿耶,不知该怎么处理。

  萧洛陵淡声道:“他喜欢你罢了,你今日危难之时,不也想的是向他求救么。”

  绪芳初的胸口砰砰地跳,屏息听完,暗忖自己何德何能啊!

  萧洛陵垂目看椅上懵懂不解的萧念暄,解释了今日绪芳初欲向其求助的经过。

  听得小太子一愣一愣的,眼也不眨。

  言毕,天子缓缓抬手,在萧念暄的发顶上一拂而过:“阿耶问你,如果阿耶今日不在,她求助望舒殿,你会帮她么?”

  绪芳初震惊莫名地看向天子。

  萧念暄不假思索:“会!”

  他的答案清亮而真挚。

  绪芳初更是骇吸口气,作声不得。

  这父子俩是在打哑谜,还是唱大戏呢?她只是区区一介医官,机缘巧合施了一回针术,居然就如此深受这两父子信赖?

  绪芳初完全不敢应声。

  萧洛陵缓笑着又抚了抚萧念暄的发顶,笑意和煦地问:“为何?”

  萧念暄举起了胳膊,踊跃发言:“阿耶说过,不能让别人欺负我的袍……朋友!”

  原话是“袍泽”一词,是南下征讨岭南节度使时说过的,萧念暄记得很深刻,只唯独“袍泽”一词他不太能记得了,经阿耶提醒,换成了“朋友”。

  “很好,”萧洛陵不无纵容地温笑,“对你的朋友保证吧。”

  绪芳初大惊失色,忙躬身行礼,“陛下!这,这只怕不可!”

  “朕总有不在的时候。”

  萧洛陵语气偏沉,肃然,不容抗命。

  “你很聪明,你的靠山也选得很好,念在你救治太子,兼替朕按摩舒缓病状的份上,朕也同意了。日后有此靠山,于禁庭行走,也无需再看任何人脸色。朕答应,护了你就是。”

  绪芳初的脑子一时叮的一声,忽意识到一事。

  朱嬷嬷今日所行之举,实在大有不轨、僭越,陛下念在朱嬷嬷曾是陇右出身的老人的份上,对她的过失必然会轻拿轻纵,今日说这么一番话,实则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

  她沉沉地吸入一口气,忠心表态:“陛下放心,臣知晓分寸,绝不会把这件事往外传的,尤其是臣的父亲。”

  说完她苦了脸色,哀哀地道:“只是,臣好像请林医正向家父传过话了,恐怕……”

  她的自作聪明令他大感不快,皱起了眉。

  绪芳初见他神情便更畏怕了,胆颤地想,果然,陛下是为了保全朱嬷嬷。

  心内哀嚎一声,只怕林医正早已出了东正青龙门,往天街去了,这会儿说不准她阿耶都已知晓,不仅她,连他的嫡亲最爱的女儿都在禁庭受到了莫大委屈。

  这不是替陛下与绪相制造了麻烦么,她担忧触逆龙颜之际,却有一只软白小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腕骨,在她惊怔之时,奶声奶气而又掷地有声地道:

  “阿初。以后我保护你。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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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奶团就是父母粘合剂~阿耶阿娘结婚的时候,他必须做主桌!

  第22章

  绪芳初温书的时间已经不剩几个时辰了。

  凭借临时抱佛脚的潜能, 在入职太医署后的第一轮季考当中,绪芳初居然也名次不差。

  针科拔得头筹, 按摩科虽跌出前三,但也稳固了一个第五的位置。

  与此同时,同斋内绪瑶琚医科第三,魏紫君咒禁科第六。

  咒禁科人少,一同七人,魏紫君这成绩偏下,但好在题目较为容易, 魏紫君自觉惊险过关。

  季考过后,三人约定斋内庆功小酌, 报偿连日里来的寒窗艰苦。

  绪瑶琚道:“我知晓李医正偷偷藏了好酒,我去向他买些。”

  其余二人都道好, 天色不早, 叮嘱她早去早回。

  绪瑶琚应下, 先前入宫时,李衡月向她的妆奁里偷偷塞了不少首饰与银锭,还曾告诫她宫里上上下下均要打点,有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不给好处旁人都不会上赶着巴结你的, 内贵人们都是伺候皇帝的, 一个个眼高于顶, 有的甚至也不把相府放在眼底。

  绪瑶琚那时还领会不得其中的真意,没想到这钱还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次朱嬷嬷大闹灵枢斋事件,林医正与李医正都是出力最多的,都曾极力劝阻过,所以眼下借着买酒, 稍通人情也是应当。

  她从妆奁里取了母亲给的体己钱,私下里寻李医正。

  除了买酒,还有一事,打听薛艳儿的去向。

  自从季考过后,薛艳儿便似人间蒸发了般不知所踪。

  也没有回灵枢斋收拾过行囊便已不见人影。

  李医正叹说:“她有了自己的前程投奔,无心医术,娘子还是斋内的女弟子,千万莫学了她去。待斋内两年的课业修习圆满,娘子们天高海阔,何处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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