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辞砚一边剥橘子,一边听老爷说话。
老爷道:“这鬼闹了快一年,报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妖差都是过来走个形式,什么用也没有。刚开始闹得还不算厉害,只是在房子里哭,报官以后,他就把整个房子占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搬到这边来住。”
邬辞砚把剥好的橘子放到温兰枝碗里,问道:“他为了什么,您知道吗?”
活着的人有可能无缘无故欺负人,鬼是绝对不会的。
没有去转世,而是变成鬼,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不一定和当事人有直接关系,但一定有间接关系。
也不能说是老爷活该,但要说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可信了。
老爷当然知道邬辞砚的意思,忙摆手,道:“真和我们无关,我们以前也想办法把鬼引出来过,问他要干嘛,他只说要、要……”
他吞吞吐吐,邬辞砚也不催。
老爷道:“他非要见邬辞砚!”
老夫人在旁边应和:“那邬辞砚是什么人,在天上大闹一通,跑了,眼下不知所踪,上面都找不到,我们上哪给他找去?”
温兰枝从碗里抬起头来,“为什么要见邬辞砚啊?”
邬辞砚当初闹成那样,温兰枝也知道一些,据说他直接绕过守护神,杀到天上去了,几十万天兵天将都拦不住他,眼看就要杀到天帝宫里了,棋差一着,找错了地方,被九上神抓住机会,合力镇压。
不过没镇压成,跑了。
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天上的神仙合力都找不到他。
这样的人,最大的仇家应该是天上的神仙吧?和这个不知名的奇忪镇有什么关系?
老爷面色哀愁,早膳放在手边也没心情用,道:“不知道啊!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们要是能找到邬辞砚,还愁抓不住他一个鬼?”
他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急切,闭眼,缓了缓情绪,道:“二位,不是冲你们,实在是……太为难人了。我们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看向邬辞砚:“公子,您有多大把握?”
邬辞砚道:“不知道,试试。”
老爷又叹了口气,接过夫人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
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邬辞砚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老爷道:“大概有两年多了吧,在宅子里,我们都出不去。”
温兰枝问道:“你们认识邬辞砚吗?”
老爷道:“谁认识他,肯定不认识。”
老夫人道:“是啊,听说他是个疯子,见谁杀谁,所到之处,尽被屠戮。我们要是见过,哪还能活命呢。”
邬辞砚抿了口茶。
正要再问几句,突然听到旁边的姑娘开口了。
温兰枝道:“这应该是假的吧,所到之处,尽被屠戮,这么大阵仗,他早就该被抓住了,怎么可能还在外面逃窜。”
她掰了一瓣儿橘子塞到嘴里,道:“我倒是听说,他费这么大劲,是为了妖界。像疯子这样的传言,大概是那些人为了抓他,故意放出来的谣言,好让大家见到他后,都去报官,让他无路可逃。”
她说完,听见旁边的人低低笑出声,顺着笑声看过去,正好和邬辞砚的视线对上。
她疑惑地瞪了下眼睛。
邬辞砚把视线移开了。
老爷道:“先不说那位邬公子,他是好是坏,是为了谁都无所谓,我们……”
“这怎么能无所谓?”温兰枝打断道,“如果他是为了妖界,那就是为了我们,肯定有所谓,很有所谓!”
老爷连连点头,应和道:“是是,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就是、就是……”
他吞吞吐吐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温兰枝发觉自己刚才的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个嚷嚷着要见邬辞砚的鬼,天天在家里转悠,扰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受害者理所当然会觉着和邬辞砚有什么关系,因此讨厌邬辞砚也在所难免。
她看向身边的男人。
邬辞砚看她没话了,继续问道:“他除了说要见邬辞砚,就没说点别的什么?”
老爷回忆片刻,道:“没说什么吧,只说了要见邬辞砚。而且我们问什么,他也不说,问急了就说什么……呃……”
“只有邬辞砚能救他。”老夫人接话道。
“对对对。”老爷道,“是有这句话。”
邬辞砚蹙眉。
温兰枝疑惑:“什么叫只有邬辞砚能救他?他遇上什么难事了吗?”
邬辞砚又问道:“你们只见过那个鬼一次吗?”
老爷道:“见过好几次,每次都三请四请的,想着见一面,再谈谈。”
邬辞砚道:“他每次都不愿意多说?有没有什么举止比较奇怪的?”
老爷思索良久,道:“他每次都说……不便久留。”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夫人,毫无头绪。
邬辞砚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顾虑,“那屋子里可能不止他一个鬼,他上面应该还有什么人。”
老爷一怔,“什么意思?”
邬辞砚没直接回答,又问道:“你们的假人皮是从哪里来的?”
老爷道:“就……鬼市买的。”
邬辞砚道:“我们刚从鬼市来,哪里有假人皮卖的?”
老爷噎住,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邬辞砚又道:“您祖宅闹鬼这事儿,传得到处都是,连鬼市都人人皆知了。”
这话说的,温兰枝都听懂了,八成是个陷阱,等着邬辞砚上钩呢。
“可是、我们……”夫妻两人面面相觑,老爷急得脸都红了,“我们真不认识邬辞砚。”
“那就是奇忪镇有邬辞砚想要的东西。”邬辞砚思量着,“他总会路过,总会听到的?”
那就怪了,他想要人皮,是为了陈家那个女鬼,那个女鬼总不能是下的套吧?
是什么,让他们断定,邬辞砚一定会到这里来?
邬辞砚都不知道邬辞砚为什么一定会到这里来……
这个圈套太奇怪了,几乎都摆到明面上来了。
邬辞砚不禁怀疑,上面那群人是不是失心疯了,这和去街上大喊“我给邬辞砚下了个套”有什么区别,谁会上当啊。
失心疯的可能性小,大概率揣着什么坏呢。
邬辞砚道:“我们可以帮,但您得给我们两天时间准备,后天晚上,我们会过去。”
“行。”老爷连忙道,“公子要是能帮我们把这桩事解决了,我们再奉上白银百两作为答谢。”
用了早膳,小厮带着两位去客房休息。
温兰枝注意到邬辞砚神色凝重,凑上去,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又躲开,问道:“怎么了?你没把握?”
邬辞砚道:“是有些没把握。”
温兰枝没太放在心上,道:“我们又不是邬辞砚,如果他们只是引邬辞砚出现,我们应该没事吧?”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公子,好像也正在被通缉。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顿了顿,道:“没事啊,如果是上面下套,没把握很正常。”
她踮起脚尖,附在邬辞砚耳朵,小声嘀咕几句。
邬辞砚好笑道:“逃跑?现在?”
“嗯!”温兰枝重重点头,“我们也没让他们损失什么,就吃了一顿饭嘛,大不了,留点钱在桌子上,如果你真的搞不定的话,保命最要紧。”
邬辞砚心情好一些,笑道:“不至于,不过确实要先打听一下。”
温兰枝问道:“打听一下?怎么打听?我可以帮忙。”
邬辞砚拿出一张飞书,“嗯……这个打听,暂时不用我们出马,我们应该是打听不到什么的。”
温兰枝看着那张黄色的纸,“你要给谁传飞书?”
邬辞砚道:“一个朋友。”
温兰枝道:“你不是一个人吗?”
邬辞砚道:“确实是一个人啊,你跟了我这么久,什么时候看到我身边有别人了?”
温兰枝歪头,还真没有。
邬辞砚解释道:“上面的一个朋友,平时没法见面,不过可以找她帮忙打探消息。”
“哇噻!”温兰枝惊讶道,“你还有上面的朋友呢?这么厉害?邬辞砚都不一定有吧。”
她看到邬辞砚背过身去偷笑,蹦跳着上前,“笑什么?怎么了嘛?”
邬辞砚道:“没什么,觉得你说话很有意思。”
“好了好了。”他把温兰枝拨到一边,“站远一些,我要给我朋友写飞书了。”
“写飞书又不是施法,干嘛让我站远一些。”温兰枝颇为不满地嘀咕两句。
她坐到床边,看着邬辞砚提笔,又搁下,思索良久,再次提笔,在飞书上写了几个字,接着,飞书燃起蓝色的火焰,消失在空中。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一张金色的纸出现在邬辞砚头顶,飘飘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