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要是死了,我哪有好日子过……”温兰枝不知所措,她原本有好多话要说,现在,那些话都堵在胸口,她倒不知道先说哪句了,“你哪里受伤了,你说啊你哪里受伤了,说不定郎中能治呢……”
邬辞砚指了指自己小腹的位置,“我这里,有一个法术编织的小袋子,可以把别人的法术吸收进来,分解,化为我自己的法术。但是……咳……”
他转过头去,咳了两声,用法术把剩下的咳嗽压下去,他不想让温兰枝听着难过,“但是我太贪心了,我吸收了好多妖力,把袋子撑破了……”
“那些妖力在我的身体里,我要撑不住了。”邬辞砚突然松开温兰枝,推了她一把,“你出去,我死的时候可能会很难看,我不想……让你看到。”
“你是为我而死的……”温兰枝不肯走,紧紧握住他的手,“如果不是那张飞书,你就不会知道我被俘虏了,你就不急着出来了。”
“不是。”邬辞砚反握住她,“温兰枝,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死在塔里了,我根本不可能杀死天帝,现在,虽然我也死了,但以后,我们会青史留名,我们是妖界的大英雄,我们杀死了神仙,所有人都会记得我们。”
“温兰枝,谢谢你……”他手使不上劲儿了,“没有你,我早就撑不下去了。我一个人,不可能走完这三百年。”
“邬辞砚。”温兰枝突然不哭了,她把脸凑过去,“我有办法救你。”
说完,吻上他的唇。
邬辞砚说,他身体里的袋子破了。
那只要补好那个袋子就好了。
普通的法术补不好,但是神识可以。
天庭有种禁术,用神识炼丹,可以补全残缺的魂魄。
神识,是魂魄里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了神识,从前就会被遗忘,脑袋受损,很可能,也没有以后了。
所有的事都如过眼云烟,一辈子当一个没有记忆、不会思考的婴儿。
但温兰枝的魂魄是散的,她的神识已经被那一鞭子抽成了两半,一半和魂魄相连,承载着她的未来,另一半被劈了出去,是她的曾经。
她把她的曾经送给邬辞砚,用来修补身体里的袋子。
但是曾经送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
正好,邬辞砚不是千方百计地让她忘了他吗?
以后,就再也不会记得了。
她的泪水蹭在邬辞砚脸上,她睁开眼,还想再看他一眼。
最后一眼了。
邬辞砚意识模糊,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他睁开眼,看到温兰枝在哭,他像往常那样帮她拭泪,“别哭。”
温兰枝克制不住,她好困,可她不敢睡,她知道,一旦闭上眼,等再睁开的时候,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要怎么再记得你啊!”温兰枝控制不住地哭喊出声。
邬辞砚抓了抓她的头发。
她再次亲吻他,把和魂魄相连的那部分神识也渡了一点出去,她用这部分神识遮住了邬辞砚的记忆,那部分关于她的记忆。
与其让一个人怀揣着曾经痛苦下去,不如都遗忘了吧。
邬辞砚不会记得她,她也就没有必要再记得邬辞砚了。
他不会再来找她了,她也可以安心地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温兰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屋子里。
她只是一只小兔子。
她用爪子摸了摸耳朵。
她的视角很低,除了低矮的凳子腿儿,没有看到别的东西。
她从房间里蹿出来,在附近跑跑跳跳。
她为什么化不成人形?
她记得她已经修炼成人形了呀?
做梦的吗?
她拍拍脑袋,什么也想不起来。
邬辞砚醒来的时候,迷蒙中带着错愕。
他去过地府,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记得他从锁妖塔出来,杀了几个神仙,逃到了这里等死。
他揉了揉眉心,半躺在椅子上,琢磨着自己还活着的原因。
但很显然,抬头空想没有用,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结果。
他站起来,看着床上的短刀和钱袋子,愣神片刻,系在腰间,出门去了。
他朝着前面一直走,一阵尖笑吸引了他。
“好几天没吃肉了,馋死了。”磨刀的妖怪嘻嘻笑道,“抓了只兔子,运气不错。”
旁边生火的妖怪也笑道,“要不是我,你能吃上肉吗?能吗?”
“去!我也钓了两条鱼好吧!”
筐子里的兔子吸着鼻子。
她没想什么,只知道自己要死了。
好吧,那就死吧。
她也没什么特别不想死的理由。
活着也行,死了也行吧。
突然,她的耳朵被揪起来。
她下意识尖声叫嚷起来。
邬辞砚以为是拽痛她了,一挑眉,用另一只手揪住她的后颈皮。
她还是叫。
先不管她了。
他看向两个妖怪,毫不客气地道:“这只兔子,我要了。”
生火的妖怪站起来,正要说什么,却看这人满身的血,像是刚从刑场上下来的,顿时吞下了到嘴的话。
磨刀的妖怪讪讪笑道:“公子喜欢,那公子就拿去吧。”
邬辞砚扯着兔子,走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这只兔子,就是想救,可能合眼缘吧。
他做事一向随心。
他发觉兔子的魂魄有些散,从钱袋子里拿出两颗仙丹,强迫似的塞进兔子嘴里,“吃了。”
温兰枝嚼嚼嚼,嚼嚼嚼。
接着,她在邬辞砚手里,变回了人形。
邬辞砚揪着她的衣领,有片刻的呆滞。
这不是个普通的兔子,是个妖怪。
还想把她当个宠物养着呢。
好吧,没办法,他只好放开了兔子,挥挥手,“回家去吧。”
温兰枝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她看着面前的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被美貌吸引,脸竟然不自觉的红了,“公子叫什么啊?”
邬辞砚:“与你无关。”
温兰枝:“有关!公子救了我,我要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邬辞砚看着她,突然很想告诉她,想看看她怎么报恩,“邬辞砚。”
“哦。”温兰枝继续盯着他看。
邬辞砚挑眉,这兔子怎么木头似的。
他转身,温兰枝问道:“您去哪里?”
邬辞砚:“杀守护神去。”
温兰枝:“啊?”
还不等她问,邬辞砚已经飞身入云端了。
温兰枝:“……邬辞砚。”
突然,一个麻袋蒙住了头,她听见蒙住她的人说:“这个姿色,卖到城里的青楼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接着,她就失去意识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记得“邬辞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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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回忆结束![红心][红心]
第62章
梦醒了。
这一觉睡得太沉,都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邬辞砚坐起来,看着熟悉的场景。
一场梦过后,他又回到了熟悉的皇城宫殿。
他回过头,枕边没有温兰枝。
“兰兰!”他掀开被子。
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打了个滚,滚到他手边。
他这一声叫嚷成功把温兰枝吵醒了。
温兰枝一睁眼,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吓得直蹬腿。
她越是挣扎,钱袋子就扎得越近,她头顶的缝隙就越小。
有点喘不上气了。
邬辞砚无奈地给她把钱袋子的口扯开,这家伙在里面睡了这么久,没被憋死也是个奇迹。
温兰枝蹬着腿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锦玉。
邬辞砚拿起锦玉,细细端详。
他好像有点明白锦玉的用法了,要把锦玉和跟记忆有关的东西放在一起才管用。
时居拿到锦玉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邬辞砚,锦玉自然也没办法发挥它的效用。
温兰枝坐在邬辞砚旁边,突然哭了。
邬辞砚一边帮她拭泪,一边满怀期待。
难不成温兰枝也恢复记忆了?
这锦玉这么好用?还能帮忙补全残缺的神识。
他一边真心实意地期待着,一边又斩钉截铁地知道这不可能。
像一个明知故问的淘气孩子。
温兰枝道:“我刚才在袋子里,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呜呜呜呜……我以为那个道士的话成真了……呜呜呜呜……”
邬辞砚:“什么道士?”
他刚问完就想起来了。
温兰枝瞪着他,两拳头打上来,“才睡了一觉你就不记得了……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记得记得记得!”邬辞砚抓住她的两只手,一个头十个大,“那个江湖骗……术士,我等会儿就让鹉老十和鹉十二给你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