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待会我将雾春汤的水换上一遍,过了晌午您去泡个汤泉罢,既能缓解冬寒,也能舒缓些许。”
*
温泠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她并不记得雾春汤在哪。
虽说南玉曾带她去过,但她从来没特意记过路啊!
这一类事发生过太多次,致使她只要一开口东宫下人便只她要问什么,惹的温泠月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绝不能再丢脸了。”
可玉颈不听话地爬上绯红,与她今日一身春桃罗裙交相辉映。
记得南玉清晨抵不过她自告奋勇的坚毅,可看向她的眼神又颇是为难。
温泠月拽紧胳膊上那条最喜欢的披帛,漫无目的地走在寻找雾春汤的路上。
东宫再大,她绕着走也总能找到吧。
却忘记脚下一节石阶,整个人差点就要栽入泥潭。
披帛却一紧,她只觉得腰上被一股宽厚坚韧的力量围拢,然后整个人定定地站在原地,那条披帛则肆意地搭在另一人的手掌。
“谢谢。”
她循着细纱的淡黄色,看见那双略带薄茧的手,尚未痊愈的伤痕在那双修长冷白的指上格外明显。
心下一惊,带着心里那人的影子抬头看去——
果然是傅沉砚。
眸光有些拘谨地上下扫视着他全身,淤血未散,是怎么……
“还在流血,嵇白怎么让你出来的?”她蹙眉。
啊,好像忘记加上那个称呼了。
紧张之余肩上却是落上一层,春桃被浅黄拢住。
“不错,这次没加上那个生疏的名字了。”
他煞有介事地弯腰,鼻尖几乎快要贴上她的,双眸熠熠,好笑地看着温泠月羽睫不知所措地轻颤。
眨眼时唇畔勾起一个弧度,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开了口:
“阿泠。”
温泠月呼吸一紧,又是这种感觉!
死阎王怎么可能离她这么近,他或许是伤得晕厥了,又头脑不清了?
她细细打量眼前这人,确认他与傅沉砚本人分毫不差。
“殿、殿下,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可是——”
她鼓起勇气,想起自己无论如何也算是在昨夜帮了他的大忙,抬高了些音量:“殿下昨夜伤痛未愈,怎么能乱跑呢。”
有些心痛地看着他肩上被轻微扯开的白纱。
她心疼的才不是他本人,而是那层纱布。
那可是她精心缠上的!
好不容易系了个漂亮的结,怎么就被他胡乱动扯成这样了。
坏人!坏人!
见她视线落在自己肩上的纱,男人当着她的面将之扯下,露出内里已然结成痂的伤口,然后缓缓抬手。
在她手腕上系了个比原来更漂亮的结。
温泠月眉微颤,这莫非是一种比试?
“怎么样,不比阿泠系的差吧?”他得意洋洋的眸光意外落在她泛起水光的双眸上,顿时慌了神情。
“阿、阿泠你别哭,不好看吗?孤……我、我再让你绑一遍就是了!”微微败下阵却仍有些倔强的傅沉砚实在看不得姑娘掉泪,手足无措地扯开那条白纱。
她却对上傅沉砚的眼,狡黠地笑开,眼中水光潋滟,没有哭意。
他这才知道自己被这女子戏耍了,有些懊恼,却转瞬即逝。
温泠月其实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他晕厥时的那个奇怪傅沉砚,有意试探,现今倒是确定了……这就是那个神秘贪玩的傅沉砚!
可是为什么,他的变化这样大?
她一眨不眨地打量着眼前人,将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孤方才其实不是怕你,只是……”女子视线太过炙热,他实在说不下去。
温泠月依旧闭口不答,二人莫名寂静了片刻。她突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激动地笑开,肯定道:“哦——你肯定又是在哪里吃醉酒变了个人是不是!”
甚至有些窃喜,因为这种神志不清的死阎王格外好说话。
谁知傅沉砚比她更激动,惊喜地高声道:“你知道呀!”
果然,傅沉砚就是醉了,连胡话都开始说了。可是记得之前二哥告诉她,吃醉的人情绪波动最大了,得顺着他来。
“是啊是啊。”
不就是顺着他说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却垂头,有些不满地撅嘴道:“不是哦,我真的不是他。”
“嗯嗯,不是不是。”
她继续接道。下一秒,右手却被男人执起,突兀地被温暖的大手裹住,令她泛上诧异。
“殿下?”
他一改将才的喜怒,收起失落,莫名执着地将她的手带到自己胸膛,隔着锦袍感受男人胸腔内的跳动。
“你听听看,我是不是他。”
想要蜷缩的指尖被男人执拗地按在他胸膛上,姑娘面色微红,愕然对上他的视线,怔愣着不知他意在何处。
傅沉砚他,本来不那么喜欢旁人接触的不是吗。
“殿下,我不……”
“为什么总这样叫我,我不喜欢阿泠唤我这个称谓。”
他恢复了委屈兮兮的神情,非常受伤地望向她。
似乎温泠月也不那么会安慰人,尤其是傅沉砚这样的……她一时手足无措,却又不明白她不叫殿下的时候他说他放肆,说了怎么又这样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