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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皇宫,坤宁殿内。
尚药局女官跪呈新方:“娘娘旧疾‘肝郁气滞’,太医增了柴胡三钱。”
之兰学着寇听雨的模样斜倚榻上,沉吟许久仿若刚想起眼前人般,轻咳:“前日刘太医才说本宫‘脾胃虚寒’,柴胡性凉……尔等究竟会诊否?”
女官一惊,急辩:“是、是臣记错了……”
屏风后寇宰执忽然摔茶盏:“庸医误人!拖下去杖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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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申时,晾甲台赏雪亭内,谢萧云熊皮大氅在身,挺拔身影立在亭中仿若松柏,唯有一匹黑马在侧嘶声响鼻。
雪莹是他的人。他故意引出雪莹,试探她是否会找她,得到确定答案,他知道她肯定会怀疑雪莹的一通胡乱解释,他就能恰好借由她对雪莹的怀疑,将她传信来此。
酉时刚到,他听到身后有了些响动。
盼了多年,想了多年,与来时路的急迫不同,他此刻甚至有些害怕。
她还记得他吗?
寇听雨身披白狐大氅,面纱覆面,踩着雪一步一步走近赏雪亭。身后跟着青竹和雪莹二人,再远些,是两队带刀侍卫。
寇听雨老远就瞧着亭子里的人影,见他一人一马前来,背对众人的身姿挺拔如松,正单纯欣赏时,那人转过了身。
寇听雨张着大眼,愣住。
而谢萧云,转过眼望向她,握着马鞭的手微微颤抖着。
寇听雨还未走入亭中,她眨了眨眼,确认了眼前的人是那谢家郎君谢萧云,转身欲走。
青竹亦是认出了他,想着陛下知道后雷霆之怒的可能性,青竹打了个激灵,急忙上前扶着主子的胳膊往回走去。
雪莹径直朝着谢萧云走去,福身行礼:“见过恩主。”
谢萧云未看雪莹,在她身旁一阵风般掠过,追至寇听雨身后。
“听雨娘子,你,不认得我了吗?”
寇听雨听到他的声音站住脚,瞬时回忆起二人当初的相识:“记得,谢郎君。”
而此时,青竹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她立时又想起了景熙告诉过她的,前世的事。
是了,前世里,我嫁给他,他辜负了我。
寇听雨生硬地继续道:“谢郎君,你我无缘,请回罢。”
谢萧云大步绕过她,挡住她的路,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盯向她面纱下朦胧的眼睛:“我知已无缘,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问你一句话。”
寇听雨联想前世里的过往,听此话反而放松下来,索性直视他道:“什么话,你问罢。”
谢萧云如愿看到了她,还如此近距离的凝视着他梦中的双眼,他想,他应是满足了的。
但谢萧云心思一转,问道:“你嫁给他,过得可好?”
寇听雨呵呵一笑,一字一顿直白道:“我过得好不好,关你何事?”
谢萧云未曾想到她对他如此冷漠无情,乍听之下怔在那儿不语。
寇听雨见他发起呆来,不耐道:“你请回罢,不要被人知道你玩忽职守出现在此处。”
谢萧云反应过来,脸色一沉道:“被谁知道?陛下吗?真定府若没有我和父亲镇守,怕是他在大名府难以支撑至此。”
寇听雨拧眉怒极,大声质问他道:“放肆!谢萧云!你乃大宋将领!三代大宋簪缨世家,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同时身后的两队侍卫听闻“放肆”一词,大步上前,抽出刀统一对准谢萧云方向。
谢萧云被醋意冲昏了头脑,听到她如此气势质问,瞬间醒悟,竟下意识向她低头恭敬道:“萧云知错!”
而后又意识到什么,惊讶中抬眼看向正瞪着他的眼。
他咬着牙低声道:“你才不可出现在此处罢,甚至整个北境,你可敢对人说你是谁?”
第48章
雪莹站在赏雪亭和众人中间,恩主未理她径直走过之时,她暗暗咬紧牙关,掐着掌心保持脸上微笑,随着转身面向众人。
风有些大,她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她不敢上前,青竹正拿眼盯住她,她看得懂那是不要上前的意思。
她站在原地,只看得到恩主莫测的表情。
一阵大风拂过,她听到了一句恩主的话——“你可敢对人说你是谁?”
雪莹知道徐娘子真正是谁,恩主之前告诉她了呢。
雪莹内心有些复杂,那徐娘子竟是恩主少时在汴京议亲的女子,因此间战事发而难以相聚成亲。
雪莹不是没犯过嘀咕,为何徐娘子在恩主不知道的情况下到雄州来犯险?为何恩主要通过她来传递消息?为何恩主看向徐娘子的眼神是那样的?为何二人难得一见却是如此生疏?
另一边,谢萧云和寇听雨还在对峙,寇听雨怒极反笑道:“很好!”说罢叫侍卫们收刀,提步绕过他。
谢萧云正暗自后悔自己怎的突然口无遮拦,见她果断转身离去,心中一慌,脑子一热,他竟喊来雪莹近前,看着寇听雨方向问道:“雪娘,你要跟她回去大名府,还是跟我去真定府?”
寇听雨脚步一顿,紧抿双唇偏过脸盯向雪莹,未发一言。
雪莹不知为何,这话儿怎的又转到了她身上,她对恩主的话亦是不甚懂,来回望着谢萧云和寇听雨,默然不语。
谢萧云继续问她:“雪娘,虽说我救过你,但你若是想继续跟随徐娘子,我不阻拦你。你好生想想。”
寇听雨不再言语,只拿眼瞧着雪莹,望她还记得她有个惦念她等她的阿姐。
雪莹被人盯得发毛,抬头看着恩主问道:“恩主,您不和徐娘子在一处吗?”
寇听雨闻言诧异,瞄了谢萧云一眼道:“我为何要与他在一处?你恩主必须要回真定府,我暂且还留在大名府。”
谢萧云极力掩饰尴尬,强迫自己闭嘴,不要开口解释,以免越说越错。
雪莹蹙着眉有些迷惑,对寇听雨说道:“徐娘子,你何时回汴京?若是暂且未知,那我想先跟随恩主伺候,我还未报答恩主救命之恩。”
寇听雨突感厌烦,挥手道:“那你去罢!”说完即大步离去。
谢萧云眼见自己已留不住她,挺拔的身姿渐显疲态,他望着她的背影,肩膀耷了下来。
雪莹朝寇听雨的背影行万福礼,遥声道:“雪莹谢过徐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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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听雨上了马车,拉着青竹的手开始滔滔不绝——
“雪莹的恩主竟是那谢萧云?”“是他从连府救了雪莹的?”“我怎的觉得不太对劲呢?”“你看那谢萧云的样子,养眼是养眼,但前世……呃……你不知道哈!”“唉……青竹……你说他不会是还记着我罢?”“我总觉得,他另有深意呢……”
青竹握紧主子的手,心道:我知道,前世他辜负你,今生竟还想靠近你……真是叫人厌烦……
实际上,青竹此时此刻担心的,不是那谢萧云和雪莹,而是陛下。
今日见面这事儿,是瞒不过陛下了,这些侍卫还是王乔从陛下亲卫军调派出来的,他们只忠于陛下一人,叫他们闭嘴是不太可行了。
青竹正自犯愁,自家主子已将雪莹一事翻篇,开始琢磨着回去与陛下一道用饭了。
青竹不知该感叹她心大还是太过信任陛下,难道她不知,男子心眼最是小了,若是得知那谢萧云专程来此见她,陛下……青竹不敢往下想了。
青竹突然出声打断寇听雨的碎碎念道:“娘娘,陛下那边,你想好说辞了吗?”
寇听雨闻言一愣,迷糊道:“实话实说呗,我还要怎么说?”
青竹无奈提醒:“陛下若是知道谢家郎君来此见你,恐怕,会不悦。”
寇听雨挠了挠脸,思量片刻道:“那他非要来此的,我们也没说什么嘛,应该没事的罢?景熙没有那么小心眼啦!”
青竹只好替自家主子捏把汗,暗暗思量若是晚间她受陛下欺负了,她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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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漱玉阁内。
寇听雨吃痛时回想起青竹提醒过她的话,不待细细琢磨青竹怎的对景熙如此了解,惊叫中她仿佛被撞出了魂魄,思绪骤然断裂。
景熙与她用饭时还好好的,温声劝她多吃些,细细听她讲述今日,还笑着提议她雪莹的事怎么应对婵娘。
哪知沐浴后,景熙仿佛被夺舍般,行事与以往全然不同了。
寇听雨先行沐浴后,本欲只套上轻便寝袍时,景熙叫她将里外衣物都穿上。
寇听雨纳闷着,未曾多想,以为是景熙突发奇想要带她出门去,于是穿上了里外整套新做衣裙,只头发散着未再挽髻。
寇听雨坐于桌前,刚洗过澡觉得屋内有些热,拿着纨扇给自己扇着风,悠哉地等着景熙出浴房,想着要出门,未施粉黛,只在唇上涂了淡色口脂。
她岂知,浴房内的景熙泡在渐冷的水中极力压制着他的怒意——谢萧云那厮……竟还敢觊觎她……呵……
景熙挥手让上前给他擦身穿衣的王乔退下,他裸着还在滴水的身子迈出浴房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