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羡棠送他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让他等一下,折返回客厅,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再回来时依旧两手空空。
她说:“你伸手。”
沈澈依言照做。
贺羡棠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在他手心抓了两下,放进自己手心,握拳,再展开,变出一枚钻石。
“好贵重,沈生还是带回去吧。”
沈澈问:“你不愿意收下它吗?”
贺羡棠摇了下头:“我不喜欢收人这么贵的礼物,即便是Mia或者赵珩送我也不会收。”
沈澈默默地想,Mia不让你送就不错了。
难得和平相处一晚,他不想破坏氛围,惋惜地一耸肩,说“好吧”,将钻石收进西装口袋。
走到电梯前,他又扭头问:“沈万州的事情,你生气吗?”
贺羡棠说:“没有生气。”
人生赏心乐事那么多,她的负面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从不消耗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沈澈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不相干的人。
沈澈很了解贺羡棠的思维,略一点头便走了。
贺羡棠回去时手机在响,是Mia打来的电话,她接通,Mia兴冲冲地说:“我和叶微在射击场玩,明天她就回东北,今晚出来吃饭啊,吃完饭咱们去澳门玩!我给你讲,她居然没去玩过!”
贺羡棠低头看了眼她的手腕,长叹一口气:“你们吃吧,我吃过了。”
Mia疑惑:“这么早?”
“下午沈澈……”
她话没讲完,Mia打断她:“你不会要跟他死灰复燃吧?”
“怎么可能!”
“我看他最近蛮殷勤的嘛。”
贺羡棠说:“他殷勤归他殷勤喽。”
Mia问:“你不心动?”
“我和他离婚,是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关系,又不是想借此让他顿悟,哦原来他喜欢我,再来把我追回去。”贺羡棠很严肃地说,“我是认真的!我不是玩玩的!离婚那么麻烦!”
虽然沈澈足够帅,虽然他在离婚后展现出了最温柔的那一面,但贺羡棠不会再回头了,他已经心力交瘁。
“那就好。”Mia拍了下胸口,“你接着说,刚刚他又怎么了?”
贺羡棠说:“他来给我送郑阿姨做的芋头糕,我就留他在家吃饭了。”
她省去生病的事。Mia知道了贺少川就知道了,贺少川知道了,那全天下都知道了。她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的事情,不想搞的大家都为她担心。
Mia的关注点很奇怪:“好吃吗?”
贺羡棠两眼放光:“他妈妈手艺超好!不敢相信吧,他妈妈做饭居然那么好吃!”
毕竟郑婉秋看起来就不像会下厨的人。
“我也想吃。”Mia说,“我真的饿了,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贺羡棠说:“还剩了一些,下次你来我煎给你吃。”
愉快地敲定这件事,挂了电话,贺羡棠躺在沙发上搜腱鞘炎注意事项,灯光晃眼,她转了个身,手机突然蹦出来一条消息,沈澈发来的,提醒她别忘记涂药。
忘记吃饭都不会忘记涂药。
贺羡棠回复:“好,谢谢。”
沈澈秒回:“不要玩手机了,去休息吧。”
贺羡棠没再回复,不过也没放下手机。她觉得这段对话到这就差不多了,以前都是她发消息沈澈不回,如果调转过来,她一身轻松。
晚上她学着网上的视频给自己左手按摩,又泡了会儿热水,为了让自己心情好一点,还在水里加了两滴精油。
因为手伤,贺羡棠也没继续备年货。不弹琴不出门,吃饭就叫饭店的外卖,多数时间都在休息。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贺羡棠干脆回家,生活起居皆有人照料,她连外卖都不用订。林樾看见她的手,问:“怎么戴着护腕?”
“要注意保养啊。”贺羡棠笑嘻嘻道,“我都三十多了!”
林樾恍惚了下:“有吗?我总感觉你还是小孩子。”
“跟你比我当然是小孩子。”
贺舒说:“我才是真的小孩子,你们今年一定会给我派一个大大的利是的对吧?”
广府地区管红包叫利是。
贺羡棠从桌上的果盘里抓了把糖给她:“拿去!”
贺舒扑进林樾:“妈咪——!妈咪你看家姐,她好专制。”
贺羡棠说要断掉贺舒的卡,真就把她所有的卡都断了,每个月给她发五万块的零花钱,贺舒从生下来就没有过这么穷的日子,缩在学校熬了一段时间,终于盼到过年。
过年,辞旧迎新!她期望贺羡棠不会再计较前尘往事,把她的卡还给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买新的漂亮包包了!
“好了好了好了。”林樾哄她,“妈咪给你包大的!”
贺羡棠剥了块巧克力吃,说:“慈母多败儿。”
贺舒“哼”了声,朝她扮鬼脸。
赵珩给贺羡棠打电话,她瞪了眼贺舒,起身走到庭院里接电话,远远看见有个人影在门外朝她挥手。
夜幕已低垂,那人的身影隐在一团深深的墨蓝色里,看不分明,听筒里赵珩兴冲冲地说:“是我是我!快出来!”
贺羡棠问:“怎么不叫保安开门?”
赵珩急匆匆地说:“哎呀来不及了!你快抬头!”
贺羡棠下意识朝空中看去,棕榈树影之间,海面之上,几束烟花升腾而上,炸开后,变成了她的名字——
Cecilia。
34
第34章
烟花转瞬即逝,海面上重归平静。贺羡棠已经站到赵珩面前,岗亭的保安打开门,贺羡棠笑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啊。时差都没倒回来。”赵珩说,“我老头就我一个儿子,你说他怎么舍得把我往非洲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送?看我是不是晒黑了?”
贺羡棠端详他:“有点。”
赵珩“啧”了声。
贺羡棠改口:“还可以,很健康的肤色。”
赵珩问:“你是更喜欢黑一点的还是白一点的?”
贺羡棠说:“我喜欢吴彦祖。”
赵珩说:“我比他年轻。”
他们俩一块笑起来,赵珩问她:“去海边走走吗?”
沿着路往下走,是浅水湾海滩,像藏在山海间的又一轮月亮。对面山上的房子已经亮了灯,黄澄澄一片,海水是深蓝色,吞吐着柔软细腻的沙。这时候没什么人,只有棕榈树在晚风中摇曳。
他们俩沿着海滩走,聊点闲话,赵珩问她手腕怎么了,贺羡棠还是说:“要注意保养啊。”
远远有两道身影面向他们走来,晚上看不清楚是谁,只觉得眼熟,走近了,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Mia推开贺少川揽在她腰间的胳膊,看上去情绪不高。
贺少川看贺羡棠像巨大的发光电灯泡:“你怎么在这?”
贺羡棠问:“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呢?”
贺少川呛她:“海边你家开的,你能来我不能来?还有你……!”
赵珩食指对着自己鼻尖:“我?”
贺少川说:“就你,刚刚那个烟花你放的?”
都在浅水湾,一抬头就能看见Cecilia的大名。贺羡棠忽然想到,沈家老宅也在这儿。
贺少川凑过去低声说:“在哪搞的?”
“我以为你什么事儿呢?”赵珩勾着贺少川肩膀,走开两步,两个人头抵着头像考完试对答案的中学生,不知道说什么去了。
贺羡棠问Mia:“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啊,贺少川惹你了?”
“没啊。”Mia挥了下手,眼里闪着八卦的色彩,“你们俩……?”
贺羡棠说:“随便走走。”
Mia白她:“你怎么不喊我随便走走?”
“你有人陪啊。”贺羡棠揶揄地撞她肩膀。
“别提了。”Mia一脸不快,“我饿了,吃点东西去吧?”
“家里做饭了。去吃吗?”
Mia说:“走吧,正好不想回家。”
两人原路返回。
“这还不简单,你弄点鲜花啊蜡烛啊什么的。你们俩都已经谈上了,这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倒是我,我人还没追到手呢。”赵珩拍拍贺少川的肩膀,“大舅哥,你给我说说你跟Mia是怎么谈上的?”
贺少川很警惕:“谁是你大舅哥,别乱叫!你说的这些行吗?”
“别的人行,Mia那样的还真不说准。”赵珩拇指朝外指着身边,忽然发现不对劲,抬头一看,“人呢?”
“什么人?”
“你妹呢?”
贺少川也抬头,只看见贺羡棠和Mia远去的背影。
赵珩拔腿就追:“跟你废话半天!”
贺家一顿晚餐有七个人吃,席间Mia只和其他人说话,笑脸转到贺少川那里,像有个自动开关一样,立刻变得冷若冰霜,贺少川浑然不觉,殷勤地给她盛汤。
林樾碰了下贺羡棠胳膊,她垂首,贫嘴:“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