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屏住呼吸,大气的不敢喘,他竟然在……
正打算悄悄转身回去,哪知道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空木板,发出嘎吱一声,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里被无限放大。
舒窈害怕的咽了口唾沫,心里想着完了。
她机械的转过头,对上了一张似人似鬼的脸。
那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白,嘴角的一缕鲜血正慢慢流下,落到了泛白的衣襟上,他一双眼睛漆黑如潭,正死死的盯着她。
两人只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能够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舒窈似乎真是被吓到,竟然在这个时候晕了过去。
……
“你这个扫把星,这个时候还在睡,怎么不睡死你?”
舒窈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人在骂她,她揉着发痛的脑袋艰难地挣开眼,只见老夫人穿着一身貂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
她似乎还是有些懵,慢吞吞地站起来,用手捶了捶发痛的脑袋。
老夫人冷哼一声:“今日送葬,你待会抱着排位走在前面。”然后她又指向季时净,“你也是,抱着你爹的排位走在队伍最前面。”
思绪慢慢回笼,舒窈想起昨晚见到的场景,她猛的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只见他依旧是那一副平淡冷漠的模样,和往日并无差别。她连忙看向他的衣襟,衣襟处干干净净,别说血渍了,连灰尘都没有。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确定的又看了看他,他并无半点不同,她疑惑,难道是昨天晚上看错了?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有点怵,于是悄悄移动半步,和他拉开距离。
季时净眼神微动。
此时灵堂里围满了前来悼念的人,大家穿着同样的丧服,头戴白布条,挤在季大老爷和大公子的棺材前,每个人都用衣袖抹着眼睛,嘴里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季大勇站在前面,满眼含泪,他先上了两柱香,然后转过身对着亲戚们说:“我二弟和侄儿走的突然,我也没想到家里会遭此变故,实在是心痛不已。”说着头垂下去,看起来伤心极了。
在场的人纷纷安慰起来。
季大勇见差不多了才又继续开口:“今日感谢各位前来悼念,我替二弟和侄儿谢谢大家了,今日是黄道吉日,大家都来上柱香吧,上完香他们就该上路了。”
大家一哄而上。
有的人趁着在上香的间隙到季大勇身边混了个脸熟,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季府的家产迟早有一天会落在季大勇手里,所以他们必须得多巴结巴结他,第一步就是让季大勇记住他们。
舒窈和季时净换上了和大家统一的装束,一人抱着一个排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季大勇一家则是走在最后面,老夫人因为年纪大了并没有去送葬。
老夫人看着渐渐走远的队伍,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季府送葬队伍庞大,一行人气势浩荡的从长安街穿过,锣鼓唢呐声从街头响到街尾,白色的纸钱更是洒了一路。
舒窈像个工具人一样走在前面,季时净在她的左边,她脑子里还在想昨天晚上那件事,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咽下了想说的话,等找机会再问一下他吧。
天空黑云密布,丝丝缕缕的雪花又飘了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送葬队伍的路越走越偏,从大路直接走到了杂草丛生的小道上,这里荒无人烟,时不时飞出几只乌鸦乱叫,舒窈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的预感在下一秒就应验了。
第九章
荒郊野岭,遍地雪白,他们抬着的两口红木棺材格外显眼。
旁边杂草堆里时不时传出几道异响,舒窈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她警惕的盯着周围几人高的草堆,咽了咽口水,亦步亦趋的跟上前面的引路人。
后面唢呐声震天,惊起一群乌鸦。
乌鸦盘旋在头顶,嘶哑诡异的叫声响个不停,她抬头看了看,这并不是一个好征兆。
人群里也想起了抱怨声。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揉了揉酸痛的腰,颇有些怨言:“祖坟不是在横州方向吗?怎么往杨庄这条道上走?”
绣花婶子也累直喘气儿:“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走小路,也真是奇了怪了。”
旁边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开口,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听说这一段路老是有山匪出没,今日我们都小心一些吧。”随后又说,“早知道今日走这段路我就不来送了。”
听他这么说,绣花婶子的心提到嗓子眼,她连忙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这才放下心来,比起钱她更惜命,万一真要遇上什么山匪,她这条命估计就得交代在这了。
他们几人就在舒窈后面不远处,对话被她七七八八听了个大概,听到这条路上有山匪出没的时候,她立马紧张起来,心里祈祷“一路平安。”
寒风吹过,雪越下越大,她感到一阵凉意,身上突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耳边刮过一阵疾迅的风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只听见“嗖”的一声,紧接着一道惨叫声响起。
舒窈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自己右后方的那个中年男子眼睛里插着一支箭,他用手捂住眼睛,鲜血从指缝中流出,身子直挺挺的倒下去,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色孝衣。
人群里顿时一阵慌乱,有人高喊“杀人了。”
舒窈一颗心扑通直跳,小脸煞白,她看着四处逃窜的人,下意识的伸手牵起季时净,刚想跑,就看到百来号山匪从草堆里面窜出来,他们手里拿着斧子,一脸狞笑,好似从地府上来的修罗。
看到众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们笑得更欢了。
大家见有山匪,一个个直接屁滚尿流的跑了,棺材重重的砸在地上无人理会,送葬的亲戚更是吓破了胆,有些胆子小的人直接杵在原地动弹不得,嘴巴张的老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这里顿时乱作一团。
山匪的斧头毫不犹豫的砍下,伴随着一片凄惨嚎叫,白雪上腥红点点。
舒窈腿脚发软,牵着季时净的手也微微发抖,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可她却出了一身的热汗,来不及思考,她紧紧抓着他转身就跑。
山匪的斧头不长眼,好几次差点劈到她身上,舒窈吓得不知所措,只一个劲的往前面跑。
突然,脸上被溅了一抹温润的液体,她惊呼一声,抹了把脸,一手的血,一个被砍掉的脑袋就这么滚到了她的脚边。
舒窈惊恐地看着,大口的呼吸起来。
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可能还没出去就被斧头砍死了,正想着,她看到不远处有一棵参天古树,一咬牙,直奔那棵古树。
一路上尸体横陈,舒窈一颗心跳的极快,直到躲到树后面的时候她才稍微松了口气,直接瘫坐在地上,幸好这棵树够大,把她完全给遮住了。
舒窈抚了抚胸口,外面还是一阵手起刀落肉|体撕裂的声音,她想看一看季时净有没有事,可转过身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人呢?
吓得她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季时净呢?她明明是拉着他一起跑的。
突然,她一拍脑袋,明白了,刚刚场面过于混乱,她可能在惊慌失措中松开了他的手,想到这,她心里一阵后怕。
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紧张的探出小脑袋,不远处的景象依旧不忍直视,只见两口棺材旁边躺着无数具尸体,一些跑得慢的人还在被山匪屠杀,她目光穿梭在人群中急切的寻找。
终于,她看到了季时净的身影。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混乱的人群里,白衣染血,眼神无比空洞。
舒窈看着心里着急,他怎么也不知道躲一下?站在那里就像个NPC一样。
正想着这怎么救他,就看见有山匪拿着一把沾了血的斧头直直的朝他面门劈去。
舒窈捂住嘴巴,眼神绝望,完犊子了。
可他却像是察觉不到一样,依旧站在那里,脚步未曾挪动半分。
舒窈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忘记了,她目光紧紧盯着那把斧头。
眼看着那把斧头即将劈下,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只乌鸦,那只乌鸦速度极快的朝着山匪的眼睛啄去,山匪丢下斧头,双手捂住眼睛满地打滚,嘴里不断嚷嚷着“我的眼睛”。
地下掉落了两个黑乎乎的东西。
季时净不着痕迹的看了那只乌鸦一眼,周围浓重的血腥气让他心里不适,这些人身上的血散发着肮脏的味道,他不喜欢。
舒窈一颗心重重的落了回去,这乌鸦简直就是祥瑞。
她四处看了看,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又重新折了回去,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季时净出事,毕竟如果他死了,她也活不了了。
季时净看到义无反顾向他奔来的人,他歪着头,有些疑惑,她躲在树后面明明已经安全了,为什么还是不顾生命危险出来救他,真傻。
舒窈娇小的身影穿梭在人群里,衣服上全是飞溅的血迹,她重新牵起他的手:“我不能丢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