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刻,他脸色逐渐凝重,舒窈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良久,老郎中让季时净换另一只手。
季时净有些迟疑,可在郎中和舒窈的注视下,他还是缓缓把右手伸了出去,郎中掀开他的衣袖,染血的布条瞬间映入眼帘,舒窈大惊,问道:“阿净,你手怎么了?”
季时净声音淡淡:“不小心刮伤了。”
为了捡掉在灶台角落里的那角布料,手不小心被墙上的铁钩给刮伤了,深可见骨。
“痛不痛?”她担忧。
季时净忽然淡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他手腕处的纱布已经完全被血水染透,郎中一看就知伤口不浅。
老郎中慢慢掀开纱布,让伙计拿来一瓶上好的金创药,随着纱布被掀开,小臂处骇人的伤疤赫然出来,皮肉翻飞,血流汩汩。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郎中看了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伤得可不轻啊,可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一声不吭,他不禁多看了季时净两眼。
舒窈盯着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痕,出了一身冷汗。
唯独季时净像个没事人一样。
郎中给他涂上药,用纱布缠好,然后继续把脉,脸色沉重。
他把金线收起,问道:“你这病多久了?”
季时净想了想:“记不清了。”很久了,久到他并不想去回忆那段日子。
舒窈赶紧问道:“大夫,他这是什么病?”
老郎中重重叹了一口气:“积年累月的寒疾,寒气入体,造成身子亏虚。”这个病要完全好起来可不容易,起码得调养数年以上,并辅之无数珍贵的药材才有可能恢复元气。
不过,他看着面前两人的穿着,珍贵的药材他们怕是买不起啊。
舒窈有些紧张:“那要怎么治?”
郎中让伙计取来纸笔:“我给你写一幅方子,先按这幅方子试一试。”
方子写好后,伙计去药柜配药材,足足配了两大包,郎中嘱咐他们:“早晚各喝一次,前一个月万不能中断。”
说着他又吩咐伙计取来几包药熏:“入睡前,把药熏加热放在背上来回热熏半刻钟,一月五次即可。”
舒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问道:“这药一共多少钱?”
一旁的伙计拿起算盘算了算:“不多不少一共……”
“五两。”老郎中伸出五根手指,抢在伙计前面。
舒窈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递过去:“谢谢了。”
二人走出医馆后,伙计把那五两银子放入抽屉,不解的问:“师傅,这些药明明是八两,为何只收他们五两?”
郎中摸着花白的胡须:“那位公子的病怕是难得医好,你看他们的穿着,想来也是这皇城脚下的普通人家,如果他们以后再来抓药,直接五两银子卖给他们就是。”
伙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从医馆出来后,舒窈直接去了裁缝铺,今日裁缝铺的人并不多,裁缝看到季时净时眼睛一亮,出于职业本性将那件月白色的衣裳拿出来在他身上比划,忍不住啧啧称奇。
面前这位公子虽然瘦了些,但长得一表人才,天生的衣服架子,就算现在身上穿着粗布麻衣,那也是好看的紧,何况是自己手里面的这件月牙长衫。
裁缝太过热情,季时净忍不住后退一步。
舒窈接过两件衣服,左看右看,觉得甚是满意,这家店的手艺真不赖,里面夹的棉花也够厚实,拿在手里暖和和的。
她把剩下的银子结清:“如果好穿我下次再来。”
裁缝笑着说:“我们家的衣服不仅款式好质量那也是上乘的,保准穿了第一次还想再穿第二次,欢迎二位下次再来。”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晚,寒风也越来越萧瑟,季时净忍不住低咳几声,舒窈把新衣服给他披上:“不要着凉了。”
……
回来后,她忙着煎药,而季时净则提了热水去到水房,不管天气多冷,他每日必要清身。
水房里,他扯下纱布,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再流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血痕,细看之下,血痕之下还有一道陈年旧疤。
恍惚间,又记起儿时,下人们污蔑他偷吃,把一块烧的滚烫的铁片烙在他手上,皮肉滋滋作响,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肉味。
小小的他根本反抗不得,只能任人奚落。
那块被铁片烙伤的痕迹一直附在他手臂上,如一条毒蛇,令他心生厌恶。
季时净收回目光,把右手放进热水里,不一会儿,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丝丝缕缕,延绵不绝。
等舒窈把药煎好后,季时净才从水房出来,他换上了新衣服。
舒窈看着他,赞许的点点头,自己的眼光真不错,他本就生的白,月白色的衣服给他整个人更添了几分气质,微湿的头发披在脑后,俨然一位刚出浴的“美人”。
季时净过来盛药,一口下去,极苦,顿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晚上,舒窈把药熏加热后拿去给他,老郎中说药熏必须在背上滚上几滚,她怕季时净不方便,于是问:“要我帮忙吗?”
季时净握着药熏的手紧了紧,修长苍白的手指泛着浅浅的淡粉色:“不用。”
舒窈:“那我出去了,敷完药熏之后早点休息。”
就在她要出门时,季时净抬头,眸子黑沉:“你和那世子是什么关系?”
“朋友。”她脱口而出。
季时净轻笑,捻着手里的药熏,眼底情绪流转,慢慢吐出:“帮我。”
舒窈:“啊?”
他不厌其烦:“帮我上药。”
屋里烛光绰绰,舒窈慢慢褪去他的衣衫,她动作极慢,耳根子燥红。
第四十章
系统在一边偷笑:[主人,你脸好红。]
舒窈羞涩,虽说她和不少男演员都有过亲密戏,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衣服脱下,本以为他的后背会如他的脸一样白皙,却不想上面伤痕累累,伤口层层相叠,新伤加旧伤,让人触目惊心。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细细触摸那些伤疤,指尖冰凉,季时净一阵战栗,酥凉的感觉爬遍全身,他回头看她,半张侧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明暗交错,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嫂嫂这是在干嘛?”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
温热的气息无意间扑到舒窈的脸上,她回过神来,他似乎还是第一次叫她“嫂嫂。”
她有片刻的怔愣,尴尬笑了两声后取过一旁的药熏贴在他背上来回滚动,新伤泛红。
“疼吗?”她问。
“不疼。”季时净转过头去,语气沉沉。
蜡烛已燃一半,药熏开始变凉,舒窈帮他把衣服披上:“阿净,我先回去了。”
季时净起身,前面的衣服还未系好,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他歪头看她:“嫂嫂的脸为何……这样红?”
舒窈摸了摸,确实有点热。
他轻笑,眼里溢出细碎的光:“今日有劳嫂嫂了。”
舒窈捂着发红的脸跑了出去:“没事没事,举手之劳。”
直到回房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然后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经检测,信任值为15%。]
[主人,您的新手期已过,我即将下线,以后只有信任值上升的时候我才会出来提醒。]
舒窈“啊”了声,良久才回:[好。]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今日要和季时净搬去春华阁。
舒窈开始收拾行李,但收拾来收拾去也只有几身破衣裳。
老夫人并没有派人来给他们引路,舒窈早料到会是这样,于是给了撒扫丫鬟五文钱,让她带路。
春华阁在东边,是一座极小的院子,靠近季天宝的住处,舒窈觉得有些晦气,她推开大门,打量起这个小院子,院子不大,里面的花草被修剪得非常整齐,完全不似北院的荒凉。
这里一共有三间屋子,舒窈推开其中一间,里面明亮异常,家具都被人刷的锃光瓦亮,床上也有干净整洁的被褥,一看就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她十分满意,这里可比北院好多了。
不过,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既然老夫人知道他们今日要搬过来,为何还会把这里收拾的这么整齐?
不对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舒窈走进屋子,只见窗台上摆了一盆非常好看的红梅,不过刚靠近,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她觉得有些刺鼻,便把红梅丢了出去。
再走到床边,一床床厚厚的被褥整齐的放在床上,她蹲下身,仔仔细细检查起这些被子,在摸到最后一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被子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立马警惕起,小心的收回手,用不远处的撑窗架把被子小心挑开。
“啊。”
一条条花花绿绿的蛇在被子里四处爬行,每一条都“撕拉”吐着信子,样子看起来凶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