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次偶然兴起地帮忙。
贺厌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以至于他再次回想的时候。
才惊觉。
那样亮的一双眼,他怎么就会忘了?
仰头躺在沙发上,贺厌捏着眉心。
身后沈琦走进厨房熟门熟路地拉开冰箱门拿了可乐出来。
和易拉罐打开的声音一同传来得还有沈琦的声音。
“我说这姑娘藏的够深啊,我说怎么从来没像那些小女生一样扎过什么马尾辫,原来是藏着助听器呢!”
贺厌睁眼,眸中情绪不明,他警告,“这事儿嘴巴给我闭严一点,少给我出去胡说,听见没?”
沈琦猛灌一口可乐,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瞧你护的那样,到底谁才是你朋友啊?”
贺厌轻啧一声,脸色沉下来,“在我家不许提她。”
沈琦后知后觉心虚地回头往楼上看,然后也严肃了脸色,“这事儿我知道。”
——
言晚那天回家以后去了趟医院。
助听器没有坏,简单修理一下就可以正常使用。
对比助听器的事,更让言晚陷入内耗的事是……
贺厌发现她的秘密了。
她明明藏的很好。
甚至这件事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但那个人不能是贺厌。
反正他也完全忘记了那一次的初见。
于是她开始躲着贺厌。
说躲着有些夸张,本身两人平常就没有什么交集。
只不过言晚开始收回偶尔借着转身偷看他的目光,避免一切与他对视的可能。
甚至不会和他同时离开教室。
那天下午,言晚确定贺厌已经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拿着水杯走到茶水间。
正是大课间的时候,走廊过道上人来人往,茶水间反而空无一人。
言晚一边打水,一边发呆。
等到人反应过来,水杯里的水已经漫了出来。
手忙脚乱地收拾一通,她拧紧瓶盖从茶水间走出来。
一道身影将她直接逼退回去。
金色光影明明灭灭,少年双手抄兜,气势凌人。
他似乎很是不高兴,语气沉沉的。
“言晚,你在躲着我。”
第16章
是肯定句,不是问句。
言晚没来由地心虚,她偏过头不敢去看对方的眼。
“没……没有啊。”
贺厌俯身盯着面前的脑袋,内心升腾起燥意。
他再欺近两步,言晚被迫跟着往后退。
退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言晚撞上身后的水台。
情不自禁地低呼一声,她抵着水台仰头。
夏天已经过去,气温也逐步下降,但茶水间的氛围热烈,言晚一眼就望进那双灼热的桃花眼里。
四目相接之间,言晚觉得自己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
贺厌语气闷闷的,似乎有些苦恼。
“你是因为吴恒念你卷子那事,所以在生我的气吗?”
言晚拿着水杯的手赶忙摇了摇,她否认。
“没有,没什么好生气的,我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
贺厌拧眉,“什么叫我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我听不懂,你说清楚。”
从来没发现贺厌这人这么缠人,颇有追问到底得架势。
两人离得太近,言晚几乎能从他黑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走廊上不断经过三三两两的人群,他们在路过茶水间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朝里面的情景看,言晚不大能适应这种引人注目的情况。
她伸手推开少年。
贺厌一向不怕冷,十一月的天气,他还是只开怀穿着一件蓝白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
本是随手一推,但指腹却无意触碰到对方腹部肌理分明的部分。
隔着白色T恤,触感明显。
两人皆是一愣。
下一秒,言晚的脸腾地烧红。
她不自觉地目光下移,又后知后觉地抽开手移开眼,慌乱地解释。
“我我……我不是……”
故意的几个字还没说完,少年也跟着视线下移接着轻笑一声打断她。
“是不同的人,但不影响你占我便宜?言晚,你挺有本事啊。”
羞愧感几乎将言晚淹没,她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不断地重复。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贺厌啧了一声,“一句对不起可不够。”
“那你……”
贺厌往后撤开一步,光影立刻落入两人之间的空隙处。
“这样吧,你给我补语文,我就原谅你了。”
言晚重新抬头朝他看过去,几乎是一秒都没考虑地拒绝。
“不好意思,我不想,也没有时间。”
贺厌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他不说话,一言不发地盯着言晚。
很明显,他在等一个解释。
可言晚给不出来。
给贺厌补课,就可以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边。
甚至不用在早操时通过偶尔地转身运动回头才能偷看他一眼,也不用在某一个午后用余光盯着他校服的衣角发呆,甚至不用在体育课男生体测的时候,故意装作散步,其实只是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套圈路过自己的那个瞬间。
这些都不用了。
他们可以直接地交谈,对视,甚至……
成为朋友。
可这是放纵。
放纵的代价是对方轻松抽身,而自己永坠黑夜。
去靠近一个永远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人,是一种慢性死亡。
过程很美,但结局是可以预见的。
任何人都可以放纵,言晚不行。
她必须埋头苦读,考最高的分数,去最好的学校。
她的人生不允许有任何偏差。
想到这儿,她认真且坚定的重复。
“贺厌,不行,我没有时间帮你补习。”
贺厌咬了咬牙,没再强迫,他不是会强迫人的性格。
不过这样被拒绝,也是第一次。
“行,不愿意就不做,至于吴恒和沈琦的事,我替他们向你道歉,还有你的耳朵……”
听到对方提起自己的耳朵,言晚如临大敌,眼神立刻谨慎起来。
那模样活像一只警觉敌人来临的兔子。
贺厌瞧着有几分好笑,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摸了摸言晚的头。
语气是言晚从没有听过的温柔。
“不会有人知道的,我保证。”
直到回到教室里,言晚还是懵的。
刚刚贺厌是……
摸了她的头?
贺厌摸了她的头?
不是在做梦吧?
言晚忽然想起,之前在某个小众文学网站上有看过这样的一个征文主题。
你和crush第一次亲密接触是什么样的场景——
晚上回到家,言晚打开电脑,写下小说的导语。
那年夏天刚刚过去,在茶水间,他摸了我的头。
然后告诉我,他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我的秘密——
——
周末的时候,言晚依旧去汽修店打工。
到店里的时候刚好是中午。
薛从之不在,秦时一个人窝在办公室沙发里玩游戏。
手机屏幕里人物厮杀,惨叫声热烈,秦时似乎还开着麦,在和队友激情互怼。
见到言晚进来,秦时眼神有片刻地离开手机。
他招呼,“舅舅不在,店里也不忙,你先做作业。”
言晚熟门熟路地将书包放在吧台上,然后人坐在前台收银桌前。
她刚将作业拿出来,贝拉从后门钻出来。
几天不见,它又肥了一圈。
见到言晚,它立刻激动地用头去蹭她的小腿。
言晚笑着撸它的脑袋,嘴里还念叨着,“秦时哥,你少给贝拉喂点狗粮,它都超重啦!”
秦时头也不抬,斜靠在沙发上,嘴里叼着根烟。
“你也不问问为什么你这傻狗怎么这么能吃,我不给它喂饭,它就朝我嚷嚷。”
言晚语气严肃,“那也不能惯着它!”
秦时投降,“好好好,知道了,你养狗,我成保姆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空旷处有车开进来。
秦时扫了一眼,“来生意了,杳杳你先去。”
说完他还补了一句玩笑话,“要我说你这小姑娘招人稀罕呢,每次你一来,就来生意,你是招财猫啊?”
言晚瞪他一眼,没理他自顾推门出了办公室。
门口停着一辆杨城少见的跑车,蓝色车身,底盘矮到地里,外围有一些二次元的涂鸦。
发动机刚刚熄火,残余的轰鸣声还没散尽,主驾驶门被推开,一个染着一头金发的高挺少年走出来。
言晚走上前,委婉地告知对方,“您好,您这车我们这儿可能服务不了。”
金发少年瘦削的眉骨上有两颗显眼的眉钉,他从破洞牛仔裤里捞出盒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上,然后才朝着副驾驶的方向道:“你推的什么地儿啊?人说不接我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