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天光破晓之际,光亮破云而出,对讲机里传来激动的声音。
“人!人找到了!”
贺厌猛地走过去,整颗心提到嗓子眼。
下一句,他心里的巨石落地。
“两个都活着!生命体征明显!”
贺厌感觉自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神经,直到这一刻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还好,她还活着。
还好,上苍足够怜悯。
忙碌了一晚上还一无所获的搜救队顿时打起了精神。
杜升当即下令,“直升机预备,一组特训组准备开启救援!二组待命准备接应!”
“一组收到!”
“二组收到!”
贺厌知道救援时间紧张,而他本身不够专业,所以不敢跟着。
他站在山脚,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杜升手中的对讲机。
跟着熬了一夜的林特助拿着手机上前,“贺总,云南的特别医疗队已经赶到,您看还要准备什么?”
贺厌沉默半晌,然后道:“叫京市那边的医疗组准备好,准备了这么几年,也该派上用场了。”
林特助不动声色地看了自家老板一眼,心中有些叹服。
都说万星在看中的项目上总是不遗余力地花钱,什么上亿的项目贺厌这人更是眼都不眨一下。
可只有一直跟在贺厌身边的林澈知道,那些都不算什么。
贺厌真正眼都不眨一下花费惊人的人力物力去投资的。
是一个差点看不见回报的项目。
一开始,林澈以为贺厌是看中了听障治疗的未来前景。
渐渐的,林澈觉得贺厌是在为了后面万星的公益名声做铺垫。
直到最后,十一个亿砸下去,水花都没响一下他家老板还要继续往里砸的时候,林澈才明白过来。
什么前景名声。
贺厌如此花费巨资,不过是为了喜欢的女孩能够再听一听世界的声音。
早几年在美国的时候,一向稳妥持重的贺厌在林澈面前喝醉过一次。
林澈记得,那是一个雪很大的平安夜,贺厌开完一整*晚的会,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一个带着助听器的亚洲女孩。
急不可耐地叫停了林澈,贺厌心急如焚地冲了出去。
似乎那女孩也被他吓到,被人大力拉扯吃惊地转过脸来。
贺厌明显有些失望。
跟在后面拿着外套匆匆赶来的林澈听见贺厌说了一句纯正英腔。
“I'msorry,Imistookyouformygirlfriendwhoisstillbackhome.”
(对不起,我把你错认成我在国内的女朋友了。”
亚裔女孩大约是被贺厌优越的皮相吸引,不仅不介意还希望留下个联系方式,说是愿意当他在美国的女朋友。
贺厌皱眉,整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Iamunwaveringlyloyaltomygirlfriend.”(我对我女朋友忠贞不渝。)
当晚贺厌少见的放纵,拉着林澈喝的酩酊大醉。
一直到晨光微熹,林澈还听见贺厌在不停地呢喃,“我要拼命努力,我要我的姑娘能听见四季的声音。”
“杳杳,我好想你。”
那是林澈第一次知道。
贺厌心里藏着个听不见声音的姑娘。
想到这儿,林澈回神应声,“好,我这就去安排。”
有了直升机的帮助,对讲机里很快又传来实时消息。
“受害者被困在一处山洞里,山洞在山崩时候刚好形成稳定的三角,不过两名受害者都是听障人士,所以没办法知道她们具体的受伤情况。”
贺厌的心又被揪起,“医疗组已经在待命,我还安排了专业的聋哑老师,尽快将人救出来。”
五点出头,一组救援队顺利将人带出。
直升机带着两个姑娘稳稳落地山脚。
言晚已经昏迷,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小枝。
搜救队员几次努力,但都没办法将两人分开。
贺厌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眼。
他冲过去,握着言晚的手,整个人都在颤抖。
“杳杳,先松手,是我,是我来了。”
奇妙的是,明明言晚的助听器已经不知所踪,她应该听不见任何声音才对,但在这一瞬过后,她竟然真的松了手。
像是一个拼命抵抗的孩子,终于等来了家长。
贺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到,他搂着还在掉眼泪的蒋雪,沉声道:“阿厌,我带了很多进口药,也和这边的省院打过招呼,需要任何协助都随时说。”
贺厌重重点头,然后就带着言晚上了救护车。
蒋雪和李舒舒本想跟着去,却被贺呈拦下。
“有阿厌在,你们别去添乱。”
于是只好作罢。
贺呈经过简单的问询,就判断大雨天两个姑娘孤身躲在山上的洞穴里这事有古怪。
他叫人看紧村里这些人,不准有人擅自离开。
果然,刚一下令,就立马有人坐不住了。
一直忙前忙后的窦博,自从知道两个姑娘还活着以后就显得坐立不安。
这种情绪更是在贺呈不准人离村后彻底爆发。
“你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出了这么大事,我要回家!”
贺呈在商场沉浮多年,对这种人几乎是一眼看透。
几乎是不用思考,就知道这事儿和这人脱离不开关系。
他将外套围到蒋雪的身上,轻飘飘道:“警方要登记所有受害人的信息和受害物资,我这样做合理合法。”
窦博更加气急跳脚,“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他手就要上来,蒋雪下意识闭眼惊叫。
“啊!阿呈,他要打我!”
下一秒,一贯和煦面容的贺呈冷了脸,单手掐着窦博的手腕。
只需要微微用力,窦博立刻痛的面目狰狞,惨叫出声。
“啊!痛痛痛!放开…….啊!”
贺呈继续用力,他阴恻恻地低笑一声。
“这就受不住了?你动了那姑娘,怕是要被贺厌剥一层皮。”
蒋雪睁开眼,不可置信道:“你说晚晚这事儿跟他有关?”
贺呈眯眼松开手,也不说话。
蒋雪炸毛的性子忍不住一点,上手就要去打窦博。
“你个狗东西,敢这么害我家晚晚!看我不弄死你!”
说着整个人就要扑上去,谁知动作到一半,她整个人被人轻松拦腰抱走。
蒋雪一边被贺呈带着往回走,一边张牙舞爪地抗议。
“别拦着我,我要给晚晚报仇!”
贺呈莫名生气,没好气道:“轮不上你报仇,你还是过来给我老实交代,瞒着我跑到这里要干什么!”
人影渐渐消失,但还是传来蒋雪怒不可遏的一句。
“我要跟你分手!不对,解除婚约!”
“你做梦!”
……
这边汽车一路疾驰,终于在半个小时赶到了市里的医院。
本来一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缩短到半个小时,可见速度。
贺厌全程握着言晚的手,等到了医院,才被迫分开。
从京市带来的医疗组医生将贺厌拦在抢救室外,“贺总,麻烦在外面等一会儿。”
贺厌呆滞地点头。
抢救中的指示灯亮起,贺厌这才卸了力,瘫软地席地靠在白色瓷砖墙上。
一晚上的疲惫席卷而来,贺厌刚刚闭眼,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接通后,是贺宗堂怒吼的声音。
“你这逆子!将南城的项目就这么搁置了!你跑去云南做什么!”
贺厌睁开眼,入眼处皆是诡异的白,叫人触目惊心。
他淡淡的,“做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
对方更气了,“万星是……”
贺厌不耐烦地打断,“万星姓贺,没准以后会姓言,但无论姓什么,麻烦我的好父亲,摆准自己的位置。”
贺宗堂扬了声音,“贺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个姑娘居然还是残疾,我绝不可能同意她嫁到我们家来!”
贺厌冷笑一声,无所谓道:“忘了告诉你,我是准备入赘的。”
“所以,就不劳您操心了。”
第65章
言晚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白的病房里。
十二月,云南开始下雪。
万山载雪,明月薄之。
灰蒙蒙的天,被雪光照的发白,言晚收回目光,才看见面前靠在椅子上閤眼的男人。
高挺的鼻锋,冷白的肤色,薄薄的眼皮,以及紧绷流畅的下颌。
不像之前无论何时都保持的干净整洁,此刻男人的下巴长出了些许胡茬,那双漂亮的眼下也洇出些青色。
大约是累到了极致,他只是随意地靠在一把木质的椅子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晚上温度低,虽然病房里开着空调,言晚还是担心他这么睡着会冻感冒。
想要下床去沙发上拿他的外套,却在刚刚动作的第一秒,贺厌就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