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哥哥,你听这脚步声。追兵已经跟得很近了。”不然他们怎么会听到这么清楚的脚步声?而且听这脚步声,明显来的人不少。他们几个,又有手无寸铁的妇孺,根本不是对手。冷汗爬满虞妙弋的背脊,但她的头脑却从未有过的清晰。“哥,我们不能成为敌人的引路蜂,不能泄露了项郎秘密训练的霸王军。密道我们不能进了。”
“什么?!”虞子期和众人吃惊不小,“妙弋,那我们要坐以待毙?”
“至少我们得把追兵引离密道入口。对不住大家了,我们也许要成为敌人的俘虏……”果然即使是重生了,已定的历史仍旧有未知的危难啊。而在危难面前,她所想的仍旧是不能拖累项羽,坏了他的大计。亦如当初被困垓下,四面楚歌时,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刎一般。
“妙弋,放心,哥哥会保护好你的。”虞子期坚定地露出一笑,告诉她,成为敌人的俘虏也无妨,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可是虞妙弋却一眼严峻地看着他,说道,“不,万全之策是你走。带着鼎儿走。然后进入密道后立刻启动自毁机关。不能让敌人有任何机会得知霸王军的存在。我需要你对外通风报信!”
“什么!?”虞子期不由大惊失色,“不!我不答应。”
“这是命令!我以西楚霸王夫人的身份命令你!走,带着鼎儿和所有人走。”虞妙弋不容褫夺地下令道,虞子期微微一讶,她这气势在这一刻竟然压住了他这个哥哥。凤雅连忙跪下,“夫人,虞将军,你们走吧。留凤雅一人来引开敌军吧。”凤雅话一落,其他亲信家仆立刻纷纷跪倒,个个请求留下引敌。
“不。这段迷宫怎么走只有我和哥哥最清楚。你们留下有何用?”虞妙弋叹气,对大家的心意心领了,“哥,快走。把鼎儿带走。”说着把孩子交到虞子期怀中。
“不。妙弋,我留下引开敌人,你走,你去启动自毁机关。”虞子期坚持道。虞妙弋立刻摇头,“不。我留下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管是不是会成为敌人的人质,她被抓不会丧命,虞子期被抓,死路一条。而且她是重生而来,她对上一世的历史,对汉贼的那几人品性都一清二楚,她留下也许会有转机。“虞子期,走。这是命令!”见虞子期还要坚持,虞妙弋赶紧推了他一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耳边的追兵脚步声是越来越近,情况早已迫在眉睫。
虞子期咬牙,见离开母亲怀抱,因为不安而即将嚎啕大哭的外甥,虞子期急了。“哥,快走。不要坏了项郎的大计,也不要让我们的鼎儿陷入危机。”虞妙弋同样心急如焚。而诡异的是,越来越多的蚕蛾围着他们转着,让他们更加心烦意乱。
“夫人,让凤雅留下!”凤雅恳求道,但仍旧被虞妙弋一口回绝,“不,都走。不想成为敌人要挟本夫人的筹码的都走!”
“夫人……”小丫头的眼眶红了。
耳听追兵的脚步声声声逼近,虞子期咬牙,虽不甘却也不敢再多做停留,“妹妹,保重!”说罢抱着已经开始哭闹的鼎儿,带着众人转过了身。
虞妙弋咬牙,隐忍离别之殇,不舍地再望一眼众人,望一眼自己的儿子。忽然间,她也一并看见了那群突然出现又一再增多的蚕蛾,它们竟然随着虞子期,不,更确切的说是围着她的鼎儿而去……
那一瞬间,虞妙弋似乎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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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我们已经在这地下迷宫绕了很久,他们不会已经逃了吧?”昏暗难看光亮的地底迷宫暗道里面,有个做轻装打扮的士兵问领头的那位男子。男子身穿暗色深衣,相较于身后跟着的魁梧大汉,男子更显得清瘦儒雅。
被称为“大将军”的男子低头,看着昏暗之中,手中不断飞出蚕蛾的小竹楼,忽而勾起一笑,“不会。有这些雄蚕蛾引路,我们不可能跟丢。何况密道之前的迷宫路段本不稀奇,那是为了防止外人进入,闯进密道而故意开凿的。不过迷宫又如何?只要有这群千里追踪的雄蚕蛾在,他们也只不过在做着徒劳的垂死挣扎罢了。多说无益,快跟上。”
阴暗的地下暗道里再次响起纷杂的脚步声。即便他们已经把脚步放轻了,但是在这窄小而狭长封闭的暗道里面,仍旧传出了声响。但是男子并不介意,因为他知道,他们的“引路蜂”近在眼前了。
很快,当跟上 “引路蜂”的脚步,将他们团团包围时,这群人终于结束了他们的连夜追踪。只不过,瓮中之鳖的“引路蜂”竟不是“他们”,而是只有一人。她——西楚霸王的夫人,虞妙弋。
而只身一人,已经将这群追兵引离真正密道入口的虞妙弋也惊见追来之人。此人不是别人,竟是——“韩信。”虞妙弋不由惊呼出声,上一世没有出现在彭城的人竟然在这一次出现在了这!怪不得他们的秘密逃跑会出现意外,没想到韩信也来到彭城了。
“别来无恙。”身穿暗色深衣的韩信上前,儒雅一笑,只是那总是闪烁着算计的眼眸在地道火把照亮下熠熠生辉,不容轻视。
而就在他们短短的照面中,韩信的人马已经将附近的地道搜了个遍,竟然没有发现其他人影。自然包括项羽的儿子。韩信看着虞妙弋,满含探究。可当看到几乎是成群的雄蚕蛾围着她转时,韩信似乎明白了什么。
“千防万防,最防不了的仍旧是人心啊。没想到我虞妙弋最后还是被视为姐妹的人背叛了。”上一世的吕雉,这一世的戚懿。虞妙弋淡淡苦笑,将那件戚懿亲自送来的棉衣扔到了地上。压抑的地道之中,美人的叹息虽轻却直通众人耳膜。不愧是西楚霸王心爱的女人,在这昏暗污秽的地道之中,仍旧难以掩盖美人的绝色风华。
韩信轻轻蹙眉,发觉半年不见,眼前的女子仍旧能让他轻易对她我见犹怜。可惜她早为人妇。不,忽然,韩信勾起了一抹浅笑,以前是。从此时此刻开始,她将不是。
“你知道吗?世人只知犬鼻灵敏超于常人百倍,却不知这世上还有比犬鼻更为灵敏的嗅觉。”韩信看着地上围着那件棉衣成群飞舞的雄蚕蛾,勾起自得一笑。
虞妙弋没有看他,亦默不作声。韩信却看着她,双眼灼灼,一瞬不瞬,他要让她见识到他的过人之处。他韩信学富五车的渊博知识是那只懂逞匹夫之勇的西楚霸王项羽远不及也。“凡尘之间,不仅男女惺惺相惜,雄蚕蛾也能通过感应雌蚕蛾身上的气息来千里追踪,不离不弃。”
“你何时混入的彭城?何时见的戚懿?”对韩信炫耀学识不大感兴趣的虞妙弋岔开了话题,问道。
“一个月前。在得知齐地田荣联合赵地的陈余反叛时,我立刻带人混入城中。我知道,我们的机会来了。”韩信勾起一笑,那极具穿透力的视线终究让虞妙弋无法忽视,而他当机立断的谋定更让虞妙弋忽视不得。除了通缉刘邦,项羽这几个月也一并通缉着他韩信,没想到他竟然在一个月前就混入了他们的眼皮底下。这正是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么?这一次如果她没有早一步发现戚懿那件棉衣的猫腻,是不是她和儿子以及哥哥等人要全部被抓为阶下囚了呢?
不仅如此,韩信他们还会顺利发现密道的所在,知道项羽秘密训练的霸王军吗?虞妙弋咬牙,忽然心生后怕。而就在她晃神的片刻,韩信已经欺身上前,虞妙弋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他紧紧抓住了皓腕,“既然你选择留下,那么你再也别想回到项羽身边。”他看着她,笑容柔和,如沐春风,但那眼神却森冷幽邃,难窥到底。
“韩信,你以为凭你们乌合之众可以难倒项郎?怎么?你想以我做人质逼项郎投降?”虞妙弋挣着手,语露轻蔑,“如果真是这样,我虞妙弋看不起你!”她不知道她在他心里还有多少分量,但是这一刻她只能用这种激将来消除自己沦为人质成为威胁项羽的可能性!
韩信没有立刻回答什么,但是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丝毫没有减轻。聪明如他,一瞬间便了然她语带的激将,但他只是一笑置之,不管是不是心里有她,但自负如他怎么也不会任任何人瞧他不起,“呵,我韩信要赢他项羽何须以谁做人质?更何况你虞妙弋从此时此刻开始已经不是他项羽的什么夫人,你是我韩信的——女奴。”
☆、断谊、夺城(两章)
断谊【她们之间亦仆亦友的感情,从此支离破碎……】
“荒谬!”虞妙弋愤然,使劲地甩着手臂想要摆脱韩信,却发觉他竟然抓得死紧。恼羞成怒之下,虞妙弋扬起另一只手,“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昏暗的地道之内,让韩信的随将都震惊上前,“大将军!”
“退下。”韩信喝止,印出五指红痕的脸上竟仍挂着笑,不愠不怒。这人真和项羽不一样,喜怒不行于色。虞妙弋下意识怕他,不由倒退一步,但韩信没想就这样放过她。而当他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强行抱起时,虞妙弋拔起发髻之中的簪子亦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胸口。周围的随将再次大惊失色,但仍旧被韩信喝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