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好刺眼,头好痛,胸口处却空荡荡,虞妙弋完全想不透,当低头避开艳阳时,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时,她震惊得目瞪口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死了吗?她不是应该死了吗?项郎,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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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姑娘,我们在问你话呢,你最好乖乖作答。”浓眉大眼的青年以手揉了揉眉心后摸了摸自己浓眉,已有些不耐烦。这女人是哑巴么?自刚刚被押进牢房后就一直蜷缩在角落,任他们怎么问都置若罔闻,雷打不动地保持那样的姿势半个时辰。
“喂,你再不吱一声,小心你眼前这个冷脸哥哥用刑哦。”项庄可不是说笑,如果不是他在那边拦着,旁边这说得好听点是铁面无私,难听点是铁石心肠且最讨厌浪费唇舌的龙大将军早就毫不客气地用上十八般酷刑。等等,这丫头刚刚还喊这冷脸的“司马”来着,司马可是掌军政和军赋,与六卿相当,同司徒、司空、司士、司寇并称五官。这冰块脸的能坐上司马的位置?项庄极为不爽地抽着嘴角。
这龙且自小就喜欢像跟屁虫似地黏着他家的羽哥,老是挤兑他在他羽哥旁边的位置……就在项庄愤慨地腹诽着旁边的冰块时,这个冰块却动了。只见他几步上前朝那个女子走去,一脸面无表情地揪起她的衣襟,冷冷地警告道,“快招。否则休怪本将不客气!”前几日刺客就在他的眼前刺伤了他的好兄弟,龙且怎么也不会放过!
“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女子幽幽开口,大半天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问他这句。龙且冷眸一暗,一手揪起她,一手已经按在了佩剑。杀气凛冽卷起。
“现在是什么年份?楚霸王项羽在哪?”她问完,龙且直接将她甩出,砸向了墙面,佩剑抽出,直指她的鼻尖。“不要给本将废话,否则这一剑下去,只会饮血才回!”
项庄嬉笑的脸色敛尽,看着墙角挣扎而起的女子,莫名地竟有些担心。还有她刚刚的称呼“楚霸王项羽”说的是他的羽哥?他的羽哥会成为楚霸王?呵呵,这个名号倒是不错,霸气~
在心底嘿嘿地笑了几声的项庄在收到虞妙弋幽幽传来的视线时,心又是一凛。浓眉也跟着拢起。她的脸色较刚才在集市上看到时又惨白了几分,她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凄切的恳求。“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份?项羽在哪?”她不管龙且的残暴,不管自己刚刚是不是撞伤了身子,执着地再次问道。
“秦二世元年十二月。”人未到,声先闻。声音响亮却沉稳,如钟亦如山,隐带威严。龙且、项庄亦听出来人的声音,不约而同地转过身,而虞妙弋却瞪大了眼,只因为这个声音……项郎……
项羽身高八尺有余,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一双重瞳炯炯溢彩,熠熠生辉。举步迈进阴暗牢房,只这一站,竟让虞妙弋瞬间热泪盈眶。“项郎。”一见项羽,虞妙弋立刻挣扎着站起,刚要迈开步子扑过去却被反应过来的龙且伸出一脚绑倒在地。
这猛地一跌,磕到了下巴,让虞妙弋咬破了下唇,但却也让她顺利地来到了项羽身边,哪怕是以这样难看的姿势匍匐在他的脚边。如乞求他怜悯般地呼喊着一声又一声的“项郎”。
这一幕让一向玩世不恭的项庄不由一愣,让从来都面无表情的龙且也蹙起了眉,以复杂的眼色看着眼前匍匐在地以肘撑着前行的女子。
每一次前进她似乎都花了很大的力气,脸上的欣喜之色即使苍白无光的面色亦掩盖不去,她笑着唤着那两个字,却又泪流满面。
项郎……是谁?项羽下意识地蹲下了身子,亦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项郎是谁?”这个女人竟然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出现在他的眼前,匍匐在他的脚边,又哭又笑,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情郎的名字。项羽顿觉好笑,他是听说龙且和项庄抓住了暗杀他的刺客才来此一看,没想到却见到这么个女子,而他开口问她的第一句竟是她的情郎是谁。
“项郎。”眼见着他又要起身,虞妙弋一急,手肘越加用力,在他起身前拉住了他的衣角。“项郎。”见他低下了头看她,她笑得更是绚烂,只是那夺眶而出的眼泪也愈加的汹涌。
项羽完全忘了反应,在场的龙且和项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阴暗的牢房顿时鸦雀无声,唯有虞妙弋一声接着一声的哭泣和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一会哭一会笑的,竟让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项郎是谁?”项羽挑起她的下颚,重瞳中烧着火焰,似有些不耐烦。
“项郎,项羽。”她灿然而笑,挣扎着跪起,埋进了他的胸怀。项羽伟岸的身躯顿时一僵,项庄瞪大了眼,大张的口足以塞进一个鸡蛋。而龙且则蹙眉眯目地戒备着虞妙弋,以防她对项羽暗下杀手。
“项郎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妙弋能再见到你真好,真好。”她在他耳边呢喃地说着,圈着他身子的双手紧了又紧。绵软的身躯就这样隔着衣衫紧贴着他,让项羽身子更是僵直得无法动弹。虽说他已年到二四,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一个女子亲密接触。而且她身子很软,味道好香……
“咳咳。”牢房外传来长者的几声轻咳让项羽似意识到什么,待看清牢房门口那一长者和陪伴长者而来的少女时,项羽猛地推开了怀中的暖香。“呃,叔父,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妙弋,你听我解释。”跌疼了手肘的虞妙弋听着项羽如此慌忙地解释着,抬眼对上了一双长者略带斥责的眼神,“叔父?”见到是项羽的叔父项梁,虞妙弋亦赶紧称呼道。哪知项梁脸色更是难看,怒哼一声,直接甩袖出去。
“羽哥,你还说没什么!她……她怎么会管梁叔叫‘叔父’?而且还叫得那么的理所当然。”一个少女娇嗔道,狠狠地跺了下脚。
“妙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管叔父叫叔父。”更不知道她干嘛喊他“项郎”。项羽一步上前忙跟未婚妻解释,但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虞妙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二人,由于项羽站了过去,挡住了她的视线,虞妙弋没有看清那个女子的样貌,可项羽称她“妙弋”让她脑袋瞬间空白。
见项羽解释不出什么,那个被称为“妙弋”的女子越加的急乱、伤心,瞪了那来历不明的女人一眼后抹泪离去。
☆、愤天
那个“妙弋”跺脚一走,项羽立刻面露着急之色,刚想追出去却发觉自己迈不开步子,因为余光瞥见那个奇怪的女子在哭,然后嘴里又在唤那该死的“项郎”!
该死。项羽气急,一步过去拉起了地上这个女人。一照面就搅得他心神不宁。“我不是你的项郎,收回你这样莫名其妙的称呼。还有,告诉我你是谁?你是暗杀我的刺客么?”
项羽有些暴躁地问着,此刻心头也不知是因未婚妻的误会而乱了方寸还是因为眼前女人让他心烦的流不尽泪水。
“我是虞妙弋……”但刚刚那个被他们称为“妙弋”的女子是谁?虞妙弋心头乱麻,不安的念头压在胸口,让她无法喘息,只能无助地泪流不止。
“你是虞妙弋?”项羽冷笑,“有趣。那我是谁?”
“项羽。”她回道,泪又滑落了一滴,清泪蒙眼却让虞妙弋清清楚楚地看见眼前的项羽,年轻俊朗,意气风发,此刻的项羽怕也只是二十出头罢了。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在做梦?不然不会有年轻的项羽、项庄,更不会有死而复活的项梁、龙且,更不会有两个“虞妙弋”啊……
“很好,虞妙弋,告诉我,你是我的什么人?”眼前女子绝望的眸色让项羽不自觉地凝重起来,直觉告诉他她不像在说谎,可偏偏,她每一句话却都是谎言!
“妻子。”当她说出这两个字时,项羽却直接狠心松手,“我看你不是骗子就是疯子才对。”项羽俯身看着跌坐在地的她,冷漠地说道:“如果你是妙弋,不可能第一眼就认出我。别忘了,你我分开时,你才八岁,十几年不见,所以你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我。还有,妙弋已经在三天前就过来了,你想假冒她继而刺杀我?晚了!我不是你的项郎,无需以那样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对于刺杀我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项羽勾起了一抹残酷的冷笑,“杀无赦。”这三字一落,他就直接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虞妙弋的视线。
“项郎……”虞妙弋百口莫辩,事态发展得混乱不堪让她也不知从何说起。但是,如果这是梦,那么就让她醒来吧,她不想了,不想看到她的项郎以那么鄙夷的眼神看她……
心力交瘁下,虞妙弋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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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终于开窍了么?那么就跟本司走吧。”混沌的黑暗中,有个声音阴恻恻地响起,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虞妙弋浑身无力,挣扎了好几下才睁开了眼睛,但睁开眼的瞬间,她立刻感觉到身轻如燕般,待感觉到自己双脚踏空后,她不禁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