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咋办?我爹是奸臣_王廿七【完结】(69)

  陈琰看到题目,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洋洋洒洒写就一篇,第一个起身交卷。

  主持考试的杨贯只扫了一眼破题,见遣词造句平平无奇,便冷哼一声:“状元的学问,也不过如此。”

  谁知陈琰突然翻脸,用仅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反唇相讥:“学生毕竟已经授官了,做官凭的不是文章,而是‘良知’,‘良知’二字,大人懂吗?”

  杨贯震惊地看着他,这像一个初入官场的小小翰林说出来的话吗?

  他勃然大怒:“‘良知’二字,你又占了哪一个?果然是人如其文,你的文章同你的人一样虚有其表,浮薄浅俗,名不副实。”

  堂中众人大惊,杨学士疯了吧?陈琰的殿试卷是陛下亲自阅卷,他怎敢如此贬低?

  杨贯提起朱笔,看也不看,直接在卷面上判了个“中平”的评语,扔在一边。

  第57章 一把无形的杀人刀已经逼……

  都察院和礼部,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青衫小吏们眼睁睁看着沈廷鹤阔步走进礼部衙门的院子,在一棵巨大的古槐下面站定:“你们郭尚书可在衙中?”

  没人愿意在御史面前找不自在,胥吏连忙上前殷勤逢迎:“沈佥院稍候,小人这就通禀。”

  走进郭恒的签押房,沈廷鹤先朝他行礼,便直截了当地问:“杨贯屡次三番地欺辱陈琰,你管是不管?”

  郭恒挂起毛笔,让他稍安勿躁,喝一杯茶水。

  “怎么稍安勿躁?”沈廷鹤道:“陈琰也是我的学生。”

  “我没有要跟你抢的意思。”郭恒道。

  “所以你是不打算管了?”

  郭恒挥退上茶的小吏,起身走到他旁边坐下:“我听说他十八岁就通过了院试,是你刻意压了他几年。”

  沈廷鹤道:“我怕他年少登科,易生狂妄,日后招致祸患。”

  “你对他的了解竟还不如我,你以为他现在就不狂妄了?”郭恒道:“在翰林院多压上几年,磨一磨性子不好吗?”

  沈廷鹤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陈琰的性子还不够好吗?”

  郭恒觉得他多少有些不讲道理:“我自有我的安排,横竖是为了他好。”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的六品修撰从外面闯进来,朝二人作揖行礼,二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周沂。

  周沂走了一身热汗,语气也有些急:“老师,沈佥院,杨尚书和彦章在宏文院吵起来了。”

  沈廷鹤倒吸一口冷气。

  郭恒将茶盏搁下,叹了口气:“罢了,想压也压不住了。”

  ……

  满堂庶吉士都没看明白,陈琰交个卷的功夫,两人是怎么吵起来的。

  结果是文章判了“中平”,未进前十。

  陈琰怕什么呢?他又不靠积分授官,朝杨贯敷衍地行了一礼,施施然离开了宏文院,险些把杨贯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考试的前十名照例被送至御前,皇帝正与内阁阁臣、六部堂官议事,寻空扫上几眼,就被这次考试的考题吸引了目光。

  “谁是主考?”皇帝问。

  杨贯起身应答:“回陛下,是臣。”

  皇帝的面色沉了下来,先看过榜眼探花的文章,依旧是花团锦簇洋洋洒洒的一篇,像喝了糖饧一样腻歪,又问身旁的待诏:“状元的文章何在?”

  待诏躬身应答:“回陛下,状元未获前十。”

  皇帝只道:“拿来给朕。”

  陈琰的试卷第二次被单独送入乾清宫,皇帝将手里的奏疏搁置一旁,先拿起来看。

  越看,面色越发凝重。

  杨贯的题目为:“汉武征四夷,而海内虚耗;唐宪攻淮蔡,而晚业不终。”

  众庶吉士破题承题,纷纷围绕汉武唐宪之功业毁废,用词谨慎又闪烁其词。

  只有陈琰明确指出:唐宪宗出兵讨蜀,平定淮蔡,开创元和中兴,汉武帝开疆拓土,平定四夷,奠定大汉基业。但二者晚年穷奢极欲,亲信佞臣,迷信方士,甚至服用金石丹药以求长生,是天子骄奢纵欲使唐汉走向衰退,并非穷兵黩武。

  “穷兵黩武”四个大字,险些灼伤了皇帝的眼睛。

  他冷笑,一把将试卷掷在地上:“让各位爱卿都看看吧。”

  吴用忙捡起试卷,给各位大人传看。

  这篇文章,用词极为平实,论据也很一般,在一干花团锦簇的文章中确实显得“中平”,只是这些几乎成了精的老臣们都能看出,这平实的语言之下其实暗藏机锋。

  难怪杨贯压着状元的文章,避免它出现在皇帝的案头。

  陈琰这是用最直白凝练的语句告诉皇帝:杨贯拿唐宪汉武举例,影射您征讨晋南是穷兵黩武。

  当然,陈琰这样做他们也能理解——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一个春风得意的新科状元,天天被人打压欺辱,奋起反抗也是迟早的事。

  无论如何,一把无形的杀人刀已经逼向杨贯。

  皇帝冷笑一声:“朕看陈状元这篇文章尚可,杨爱卿是不是存有偏见啊?”

  杨贯眉心一跳,忙起身道:“臣秉公阅卷,绝不敢偏私。在臣看来,这篇文章固然算不上拙劣,但平铺直述、乏善可陈,的确有失状元水准。”

  杨贯这回真的是百口莫辩,他只是打眼一扫,就被陈琰激怒了,根本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一时激愤的行为,倒好像欲盖弥彰一般,可那句“穷兵黩武”,分明是陈琰借题发挥。

  想到此处,杨贯猛然惊醒,他出这份考题带着跟陈琰赌气的成分,那日在签押房,陈琰让他策问于庶常馆,看看多少人赞成“出兵晋南”,他索性在年考时出了这篇策问,本想让陈琰看看,整个翰林院除了他一个刺头,还有谁敢如此狂悖不驯。

  而年考的试题经文汇堂誊写、密封、保存,陈琰在文汇堂办差,想必早就看到了题目,才貌似伏低做小,却屡次三番的激怒于他,原来从那时起,陈琰就已经谋划着要扳倒他了。

  皇帝拖着长腔“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没说让他坐,也没说不让他坐,显得他在一众坐着的官员之中鹤立鸡群,万般不自在。

  接着又议边患、水利、灾情、土司叛乱,一项一项议下去,不知不觉便到了正午。

  外头开始下雨,乌云遮蔽了烈日,清凉潮湿的风穿过大殿,杨贯的中单却早已湿透了。

  他清楚地感受到皇帝对他的愤怒。

  眼前的天子军旅半生,在朝中没有半点根基,先皇临终前被召回京中,没几日便登基了。

  新君行事不按套路,登基之后迅速废除了先帝在位时的许多政令,触及了无数人的利益,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满朝文武一时之间被他打乱了阵脚。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去岁海啸。

  先帝留下的老臣们终于重新找回了主动权,以天灾为名开始约束皇权。

  皇帝也是真的有所收敛,毕竟时人重孝道,讲究“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新朝改元便发生了如此大的灾祸,他安能不陷入自责。

  可自从恩科之后,他似乎不想再忍了,憋着一股火气到处寻找发泄的出口。

  杨贯知道,自己不幸的成为了这个出口。

  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陈琰一个六品小官,竟敢明目张胆的捅他刀子。

  只怪他手握重权太久,轻视了小人物的力量。

  ……

  皇帝的确不想忍了,他忍了整整一年,可他退一步,群臣就进一步,直到陈琰说出那句“赶巧了”,才使他彻底清醒。

  战场厮杀,刀口舔血,穿上这身龙袍之前,他何曾信过天命?

  陈琰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敢用荀子“天行有常”的观点劝谏这位与众不同的皇帝,他也看破了皇帝对杨贯的憎恶,因此即便两人身份悬殊,他依然敢对着对方的七寸狠狠地咬上去。

  议完军政要事,皇帝心情不悦,没有管饭的意思,摆手让他们散去。

  这种悬而未决的怒意最令人恐惧,好像在头顶悬了一把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杨贯惴惴不安地回到翰林院,就连针对陈琰的心情都没有了。

  六月初,廷推前夕,一队太监穿过吏部衙门的院子,来到杨贯的签押房宣旨:“有上谕。”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命兵部尚书杨贯,工部左侍郎徐成谟、礼部右侍郎陆恒德、内监官张寿德,工科给事中陆远,带领钦天监监正杨瑞等,诣山陵,相度一应修建事宜,并令酌议具奏。钦此。”

  听完这道圣旨,杨贯都懵了,良久不发一言。

  他想过自己升迁无望,甚至贬官外放,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选皇陵,向来关系重大,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个衙门可以决定的,正如圣旨中所言,户、礼、工部,都察院,内监,钦天监等多个衙门都要参与其中。

  可再怎样重大,也跟兵部挂不上钩,兵部掌管天下武选、兵马和军械,岂有将尚书派出去选皇陵的道理?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爽文 种田文 甜宠文 科举文  王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