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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办?我爹是奸臣_王廿七【完结】(71)

  陈琰一脸不可思议:“你写成这样,郑先生也不会生气?”

  “不会,”平安道,“郑先生脾气可好了,不打人也不骂人。”

  陈琰心里暗道,脾气这么好的先生,他小时候如何遇不到?

  平安又道:“但是他不像小叔公那样,会讲很多历朝历代的典故,他只讲‘四书五经’,我觉得有点没意思。”

  陈琰瞪他:“没意思,所以自己找乐子。”

  “嘿嘿。”平安笑道:“您就说我写没写嘛。”

  “郑先生脾气好,也不是你瞎胡闹的理由。”陈琰将那张巨幅骷髅叠起来:“没收了,重新写。”

  平安垮着脸,拖拖沓沓的铺纸研墨,每一笔都落在陈琰意想不到的位置。

  陈琰忍啊忍啊,总算忍不住了,想起自己写好的一本描红落在翰林院值房里,便说去取一趟。

  “翰林院?”平安问:“我也想去。”

  “你去做什么?”陈琰问。

  “参观啊。”不要门票的著名景点,当然要去打卡了。

  平安软磨硬泡,陈琰拿他没办法,只好收拾一下,带着他去东长安街的翰林院。

  翰林院前后三进,进门是七开间的厅堂,院子里有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平安张开双臂比了比,大概四个自己才能合抱。

  陈琰告诉他,槐树寓意为国培养栋梁之材,因此在翰林院和国子监多有种植。

  二进院的巨大厅堂,是翰林院修撰、编修的值房,浩瀚如烟的典籍堆满正面墙的书架。

  平安这辈子——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书。

  东瞧瞧西看看,完全不敢乱碰,他听小叔公说很多古籍图册珍贵无比,前朝战乱之时,许多逃避战乱的缙绅世族宁愿舍下亲生儿女,也要将几车典籍完完整整的带在身边。

  陈琰抬头瞄他一眼:“你揣着手做什么,冷吗?”

  平安道:“管住手哇。”

  这些书可比孩子值钱多了。

  陈琰哑然失笑。

  今日休沐,前后院都是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轮值的小吏,陈琰刚准备拿着描红带平安离开,就见一个小吏从后堂而来。

  “陈修撰,杨学士有请。”

  陈琰怔了怔,今日休沐,杨贯怎么在衙中?

  不过他没有拒绝,牵起平安去了三进院,杨贯的签押房在东厢房。

  听说要去见杨贯,平安每根汗毛都炸了起来。

  杨贯正在签押房收拾私人物品,文房四宝、烛台书籍,归笼了两口小箱子,想是不愿将狼狈之态示人,有意选了休沐的日子离开。

  见到杨贯,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了,陈琰站在门口处,连行礼都懒得。

  平安握紧了拳头,心里的小人儿已经爬上去啃他的脑袋了,欺负他爹的坏东西,就该把头发胡子都啃光。

  杨贯也看着他,小小的孩子,眼睛里像带着杀父之仇似的。

  平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就是杨贯?”

  杨贯行走官场,有字有号有官职,多少年没被人这样直呼其名了,闻言微微一怔:“正是。”

  平安愤然骂道:“你这老头儿还真是猫猫狗狗!”

  “蝇营狗苟。”陈琰小声提醒。

  “蝇营狗苟!”平安怒视杨贯:“心眼不如针尖大小,嫉妒我爹考得好长得帅就欺负他,听说你还要去给皇上选陵墓,出发之前记得治治你的红眼病,免得办砸了差事吃挂落!还说什么‘凌云健笔著春秋’,你那是笔吗?我家茅厕的搅屎棍都比你的笔要干净。我这些话你也千万要记下来,几百年后再让后人评评理!#@&*%#*……”

  后半句是盛安话,语气助词。

  杨贯冷不防被骂得懵了,回头看到墙上的那句诗,那是自己刚任掌院学士时所写,可是他的笔怎么了,为什么也要被骂?几百年以后让人评理又是什么意思?

  “平安,先去院子里玩。”陈琰道。

  平安收回目光里的刀,临出门还“哼”了一声,头顶两个鬏鬏一甩,跳出门槛不见了。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要跟他一般见识。”陈琰轻描淡写地说道。

  “令郎还真是,子肖其父。”杨贯冷声道。

  陈琰仿佛没听见似的,环视四下敞开的箱笼,对他说:“大人此去山长路远,望好自为之。”

  还是那气死活人的腔调。

  杨贯冷笑:“陈彦章,你的老师有没有教过你,天狂有雨,人狂有祸,在官场上,做人做事都要留余地。”

  陈琰道:“恩师是正道直行的君子,从未教过下官官场钻营之道。”

  杨贯唇角微抽。

  “不过,”陈琰顿一顿,又道,“大人的所作所为,下官自当引以为戒,也算受益匪浅了。”

  杨贯眼底的满是愤怒。

  门窗大敞着,微风穿堂而过,此人一身得体熨帖的青色团领官袍,宽袖微摆,颀然树立,肃肃烨烨,通身的清贵气度。

  他承认自己嫉妒了,清风朗月天地精华,怎会全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更加无法相信,那些刻薄的话,竟能从这样一个人口中轻易的说出,而他说这些话时,依然可以面带恭敬,言语温和,神态从容。

  相形之下,他年过五旬,位居尚书,尽显狼狈之态。

  杨贯不禁暗自忖度,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未来会是大忠大善,还是大奸大恶?

  他感到空前的乏力和惶然,他为人自傲强势,从不觉得后生有什么可畏,如今也实在有些畏缩了。

  他像一只泄了气的浮囊,用疲惫的口吻道:“今日恰好在衙中遇到,我想还是要对你说清楚,会试上陷害你的另有其人,不是我,我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也没有能力让一个仕途顺遂的礼部主事在狱中自尽。”

  陈琰蹙眉沉默片刻,口不对心地说:“下官从未说过是您陷害下官。”

  没有根据的话怎能乱讲。

  杨贯道:“你若不这样想,是不会冒险与我交锋的,起码现在不会。”

  陈琰再次沉默,算作默认。

  “我以权势压你,就要承担遭你反噬的后果,这一点我没有话说。可我杨贯是两榜进士、二品尚书,或许会以权压人,却断不可能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杨贯吐字如钉。

  陈琰垂眸,片刻又抬起眼来,直视杨贯的目光,似乎在辨别这句话的真伪。半晌,并袖一揖:“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心里有数了。”

  杨贯不再和他多言,埋头整理他的书稿,该带走的带走,该焚毁的焚毁。

  陈琰转身出门,见平安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垒石子玩,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的贴在鬓角。

  天气炎热,陈琰却出了一身冷汗。

  杨贯压得他无法翻身时,都不足以让他感到恐惧,因为真正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幕后之人不是杨贯,又会是谁?

  平安见他脸色不好,站起来问:“杨贯又欺负您了?”

  陈琰:??

  “我再去骂他!”

  陈琰忙把他抓住:“你这么凶,谁敢欺负你爹啊。”

  “我超凶的!”

  “对对对。”

  第59章 你们是亲亲爱爱的两口子……

  陈琰拿上描红本,带着平安往外走。

  平安万没想到刚来京城不到一个月,就见到了《奸臣录》作者本人,这使他不得不重新整理思绪。

  回去的路上,他都在努力回忆《奸臣录》扉页的作者简介,姓名、籍贯、生辰、生平……

  杨贯,景熙五年由兵部尚书调任南直隶工部尚书,此后的政治生涯中,唯一的任务就是督造皇陵,大概命里就跟皇陵杠上了……

  因为余生太过清闲,杨贯开始著书立说,且因长寿的关系,成为四代王朝的见证者和朝局变幻的窥探者,其中《奸臣录》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也是对后世史学界影响最大的作品。

  再回到老爹的时间线,景熙五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陈琰因提出治理土司的策略而升任兵部右侍郎,成为杨贯的辅佐官员,同年,杨贯就被赶出京城修皇陵去了。

  也就是说,在原剧情中,杨贯大概率也是被老爹撵出去坐冷板凳的,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大概跟这辈子差不多,嫌他烦人又碍事吧。

  有过节之人写出的历史,有多少虚构抹黑的成分呢?

  平安不知道,只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全家消消乐”的结局。

  所以赶走杨贯,他并没什么好开心的,甚至骂了杨贯,也只出于这几年“劳心劳力”满肚子怨念的宣泄,和此人针对打压老爹的愤恨,但杨贯毕竟只是一个记录者,从理智的角度讲,他的笔下或许带有感情色彩,但依然有很大的参考意义。

  不改变事情的本源,仅仅扳倒笔者,依然化解不了真正的危机,可他仿佛置身重重迷雾,什么时候才能拨云见日,触及本源呢?

  离开翰林院的大门,父子俩便很有默契的不再提不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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