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她身为容家的长房嫡媳妇儿是何等的尊贵,可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庶出的压在脚上,心底的愤恨更掩饰不住。
秦婉宜始终站在隔壁小屋,视线却忍不住飘向站在不远处的容远,只见他神色淡淡得,仿佛早就料到容老爷和容大老爷会来到。
容青雅见本来还讽刺姑姑的大伯母,如今只能面色难看地站在正堂,完全不看说一句话,而她身边本来哭哭啼啼的容青慧也闭上嘴巴,高兴起来,直言道,“肯定是大伯想要父亲帮忙,不然怎么会如此好说话?”
容远不置可否,扭头看向妹妹的目光,带着宠溺,轻轻地道,“还好父亲过来了。”
秦婉宜怔住,仿佛从容远身上看到了一个曾经异常熟悉的人。
容远仅仅穿了一件直缀,脊背挺直,面色柔和,却无端端地带着一种异常沉稳的感觉,就如同曾经的楚衍,似乎能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待容家大房夫妇走后,正堂再次陷入平静,容华温的哭泣声才慢慢的止住。
晚膳过后,秦婉宜依在陆氏的身旁,提起白天的事情,“明明错在孔家,为何世人却对女子如此严苛?”长房走后,秦婉宜本来想借口离开,却一直被容青雅拉住,直到晚膳。
秦婉宜也彻底知道了容华温和离的前因后果,孔家在徐州也算是书香门第,孔权的父亲是举人的身份,孔权也已经是秀才身份,而容家则是商贾人家。孔权的母亲孔氏看不起容华温商贾出身,自她嫁进孔家,一直对她要求颇多,日日让其在身边立规矩,更是以耽误科举考试为由,严格限制容华温和孔权同房的次数。
这样的情况下,容华温如何能够有生育?孔夫虽然在私塾中教学,可收入却并不多,孔权更是日日读书,不事生产,孔家的收入非常有限,平时全靠容华温用嫁妆贴补。在容华温身上的现银、首饰等嫁妆被掏空后,孔氏便数次以容华温多年未孕来说事。前些日子想要变卖容华温的商铺被容老爷发现后,她更是不再掩饰嘴脸,想要直接让儿子将容华温休弃。
若不是容老爷的施压,容华温恐怕就真的被孔家以无法生育的名义休弃。
陆氏也清楚此事,她目光柔和地看着女儿,心底也充满担忧,“母亲一定会为你找户好人家。”
看着陆氏眉宇间难掩的担忧,秦婉宜心里亲近,刚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惊呼的声音。
秦婉宜坐起身来,与陆氏对视一眼,这才赶往院外,就看到隔壁的院子乱成一片。
陆氏看了半响儿,心中有所顾忌,却还是带着女儿前往。
秦婉宜刚刚踏入房门,就听到女子低声的抽泣声,里面仿佛夹杂着无尽的悲哀和凄凉。秦婉宜忍不住向内看去,就见容华温趴在床上,大声地痛哭着,容青雅站在一旁有些有些手足无措,想要上前可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抚。
容夫人叹一口气,“我明日会派人通知孔家。”
容华温明显地顿了顿,哭声更加悲凉,容青雅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大声地喊了一声,“娘!”
秦婉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测,猛地有些怔住。
容华温......莫非有孕了?若她真的怀孕,孔家想要休弃她的理由,便不再存在。可容华温却依旧这么伤心,其中难道还有别的事情?
第45章 投湖 她身边的大丫鬟快步地跑到屋里来……
此时已是夜晚, 院外漆黑一片,只有三三两两的灯笼依稀亮着,静谧异常。屋内,容华温偏着头, 低声地抽泣着, 声音中的悲凉和无奈一下一下在众人的心头。
秦婉宜静静地看着, 心中也不忍怜惜, 侧头不再注意。
最终, 一声带着嘶哑的嗓音打破无人说话的局面,容青雅坚定着脸,大声道,“姑姑不想回到孔家,那就不要回到孔家!”
容夫人又何曾想让容华温回去,可如今她已经怀有生育,如何能够留在容家?即便是丈夫同意, 容家的那些族老们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已经不是一些供养就可以解决掉的问题!
容华温显然也明白这件事情,她缓缓地捂住自己还未有任何变化的腹部, 死死地咬住嘴唇, 猛地起身,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悲切道,“求嫂嫂帮帮华温......华温不想要这个孩子!”
屋子再次静默下来, 众人震惊, 就连秦婉宜也不禁睁大眼睛,眼底不禁泄出震惊。高门大院中,堕胎药并不罕见,可大多用在犯错的丫鬟下人身上, 鲜少有主子服用。堕胎汤药性霸道,伤人根本,极大可能让人再也不能受孕,容华温如何能够承受得起?
容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姑,见她一脸决然,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众人离开,容夫人也未曾拿定注意,她如何能够让人给小姑喝堕胎药,只得等着晚膳前外出还未归来的容老爷回家再做决定。
谁知翌日清晨,容老爷还未归来,容府再次迎来了容大夫人的拜访。
容大夫人未等容夫人开口,便说道,“听闻昨日华温出了些事情,嫂子心里很是担忧,这才一早过来。”
容家两房已经分家,却依旧毗邻而居,容家二房有何动静,容大夫人立时便得到了消息。若不是昨日刚刚被丈夫训斥了一顿,容大夫人恐怕当时就会赶来这里询问个清楚。即便是这样,容大夫人来之前也已经询问过心腹。
小姑夜里起热,府中这才纷乱一片,这话骗骗外人还行,容大夫人在二房也有几个人脉,虽不能清楚知道真相,可也能得到一些线索。容府紧急请了大夫,那大夫确实能治内症,可最擅长的却是妇科。而失血、痛哭等等一些事情,更是将此事隐隐指向一件事情。
容大夫人冷笑道,“莫不是小姑怀孕了?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小姑也免于被人指责无法生养。”
主堂刺耳的声音传来,本来想要去见容夫人的容华温僵硬着身子,听着屋内传来的刺耳的声音,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搀扶着她的容青雅脸上更是带着不忿,强压着怒气极力劝说姑姑回屋休息。
待将姑姑送回院子中,容青雅正好碰上刚刚从隔壁院子出来的秦婉宜,一把拉住她,就向前院的小花园走去。
秦婉宜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容青雅拽着拖行,直到走了好久,才猛地停了下来。
秦婉宜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就看到容青雅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口中闷哼道,“为什么这个世道对女子这么不公平!小姑姑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却要被人这么嘲笑!”
容青雅边说,边生气地撕扯着手中的绣帕。
秦婉宜思量良久,才将手搭在容青雅的手腕上,轻轻地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所以我们才要坚强起来。他们若不能顶天立地,保护家小,我们就自己坚强起来。”
容青雅怔住,抬头看向秦婉宜,似乎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异常坚定的神色。一直以来,她所接受到的便是三从四德、以夫为纲,从来未有人这样对她说过。
一时之间,两个人之间陷入沉默,容青雅陷入思考当中,秦婉宜则觉得自己多了话,抬头看向一旁的青树。前世她为了会落得那么惨的地步,不过是因为太过依赖楚衍。她若能坚强起来,又怎么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秦婉宜再次想到了那个始终在楚衍身边的人,她只能在内宅的方寸之间行动,而她的天地却能一直跟随在楚衍身旁。
树叶轻动的声音打断了秦婉宜地回想,她缓缓地偏过头来,就见容青雅已经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神色有些纠结。
她顺着容青雅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容远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目光淡淡的看着她俩,也不知看了多久。
容青雅低着头,轻轻地说了声,“哥哥。”整个府中,容青雅最怕的便是自己这个嫡亲哥哥,他平时很是温和,可错误积攒久了,便会迎来一顿宛如老秀才教书般的训斥,让人实在是不敢招惹。
容远定定地看了容青雅半响儿,目光从她破有些凌乱地衣裳上飘过,平静地说道,“还不回去让身边的丫鬟收拾一下。”
容青雅这才看向自己的衣服,发现她身上满是奔跑气的褶皱,衣角更是因为刚才的动作蹭到了尘土,顿时脸羞红一片,连忙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从来未曾这个样子出现在外面,思及刚才一路上碰到的人,容青雅更是羞赧。
秦婉宜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青雅早已大跨步地向内院走去。她刚要跟上,就注意到一旁传来的视线,只得顿住动作,回过身去,干笑道,“容远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