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半晌话,李珍恐她累着了,喂完粥便叫她歇下。
李珍走了后,华九把丫头也遣去外间候着,她盘腿而坐,沉息入定。
丹田之中几乎空空荡荡,她好不容易运起一丝真气,晃晃悠悠欲行走一遍小周天,未想走哪堵哪,真是叫人心塞。
这具身子极弱,伤了根基,简直是废人一个,若不是在阴阳之界,也不至叫她夺舍重生。
越想越气,干脆躺下,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睡梦中,神魂似在不停下沉,她似乎听到了一个老头的声音:“华九真人,华九真人……我感受到真人剧烈的执念,特来送你一场因果。”
“因果牵绊,有得有责,你再活一场,便要完成这一世的上天之命。”
华九略略勾唇,声音戏谑:“这么说来,这一世我受命于天,你要给我个人皇当当?”
“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老头清清嗓子,不受她扰乱,继续道,“邪神逃出炼狱,转世为人,恐为乱世间,你需寻得此三人,不管用什么方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叫他三人幡然悔悟。”
“此事若不成,天下大乱共湮灭。”
华九:“......老头你这话说的,就跟我一个妖人多心怀天下似的。”
对面顿了半晌,方道:“真人对兼济苍生没有兴趣,对一手创立起来的飞素宗可有兴趣?真人死了后,宗门被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只逃得几条丧家之犬出来,段升比你还疯些,四处抢夺精宝,要将你复活。如今几大门派已订好剿灭之计,只怕来日他的下场还不如你。你死了有他替你收尸,他死了就只能曝尸荒野了。”
段升?段升是她所有徒弟里最好看的那一个,头发有着如黑玉般的淡淡光泽,肤色莹白,整个人像极了她摆在书房的上好的瓷器。
却是可惜,那是个白瓷黑底,彻头彻尾的疯子。
只是这个疯子恨她不死,又怎么可能要复活她。
老头又道:“我在这具身体中布置了一个阵法,随着你一步步完成任务进度,经脉会一步步进行补损。若进度过慢,这具身体不堪所负,经脉彻底堵死那日,自然你的神魂亦将跟着魂销破灭。”
所以这条命也是倒计时?华九:“老头你这么牛你咋不上天呢?”
......对方恍若未闻:“我送你一宝珠,可辨邪神,触之发光,待到功成那日,所望皆可实现,你自会知道我是谁。”
华九白眼一翻,谁想知道你是谁,最烦装x的人。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开文啦~好开心~~
第2章
◎虽然姿容绝世,奈何却是个大力疯子◎
窦成风归家,晓得女儿好了,自是又高兴了一回,张罗着要摆宴扫晦,李珍也高高兴兴地张罗。
满府的人听说行将就木的窦玉罗忽然好了,都要过来看热闹,李珍高兴,置办了好几桌酒席,阖府都请了个遍。
布置好前头的事,李珍又送来许多头面首饰,说是早就打好了,等她醒来,借金扫晦。
华九任凭她打扮,她眼角边有一颗红红的小痣,像极了华九原本的生身母亲。
李珍眼光不错,将她打扮得华贵却不累赘,看着铜镜里头的样子笑道:“果然我闺女就是好看,比天上的仙女还美几分呢。”
华九笑道:“好看也是随了娘。”两人高高兴兴从房中走出来要去前头的宴席。
天色已近擦黑,窦府之中,人员来往有序,华九并非真正的窦玉罗,并不识路,遂细心留意着来去道路,恐叫人瞧出不对来。
只是这一留意,便留意出几分奇怪。窦府之中的护卫也太多了些,况且个个身带武器,面目严肃,特别是东边的院子,围得如铁桶一般,外头的守卫个个严阵以待。
据李珍之言,窦家不过是从事买卖灵草灵药的商户,因救过梁王一命,便在这处土地比别家要多些脸面。
只是一个商户,却要这么多护卫,不知是为什么?东边那院子里又有什么值得严防死守?
李珍见她盯着那些佩刀带剑的护卫出神,以为她躺得久了,忽见到煞气十足的兵器害怕,忙安慰道:“玉罗别怕,这几日家里头不太平,多请了几个人,你放心,那些人寻常不到咱们跟前来。”
不太平?华九疑问:“娘说的不太平是指?”
李珍咬牙切齿道:“你不晓得,那天杀的飞素宗盯上了咱们。”
华九几乎愣住,飞…飞素宗?是她想的那个飞素宗?
李珍犹自恨恨:“那段什么留了个字条,就在这几日要来盗取咱们家的至宝玉堂霜。你爹忙请了梁王相助,邀请了不少修为高深的修士过来,定要叫那段什么有来无回!”
华九轻声道:“段升。”
“正是!你听听,一个修仙的,叫什么段升,名字都这么晦气,我看他这辈子是休想得道飞升!”李珍最是个温和之人,如今气成这样,可见是厌恶极了。
段升这名字还是华九给他起的,她原是个恣意又恶劣的性子,给他起了这么个名,要他死了修仙这条心。
她以为自己死了,他终于自由,会彻底离开飞素宗,改名换姓重新生活,未想他竟留下来,连这个原本痛恶极了的名字也未改。
只是当年堪比春光之辉的少年,今日继承了她的衣钵,成了众人口中的大魔头,华九心中难免唏嘘。
她点点头,收回目光,顺从地跟着李珍穿过月洞门走到前头的堂屋里。
虽说只是家里头的小宴,李珍也置办得极用心。
许氏带着女儿窦玉溪过来,看见窦玉罗站在堂中迎客,李珍和窦成风满面的笑意。心口又是一堵,她本不死心,要过来再看看,没想到窦玉罗真能站起来了。
窦玉溪不管她娘,亲亲热热的同窦玉罗说话,窦玉罗伸手挽她,瞥了眼袖中的宝珠,依旧暗沉无光。
这便是那老头说给她的宝珠,她一醒来就在手边,虽不知那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却真是有些神通。
华九这几日费心摸了不少人,宝珠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免有些心焦。
两人说了几句话,窦玉溪就被许氏扯去了席上:“你同她有什么好说的,要不是她不死,早有好事等着你呢!”
窦玉溪只说:“我晓得娘想什么,趁早歇了吧,大姐姐的夫婿我才不要,何苦去抢旁人的东西。”
许氏气得咬牙:“怎么能说世子是个东西?那可是梁王世子!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
窦玉溪噗嗤一笑:“按娘这么说,世子还真不是个东西,大姐姐病了一年,咱们府上他一步也没踏入过。”
“他没来过,但王妃送过来的东西如流水一般,你看不见么?”许氏只觉心梗着疼,小声道:“你从我肚肠里爬出来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是不是惦记着那个破落小妖精?一副狐媚倒霉像!明日你便在房中禁足,省得乱七八糟的瞎跑。”
许氏咬着鸡腿,咬牙切齿,活像咬着她口中的小妖精。
窦玉溪闻言顿时一僵,害怕的神情从面上一闪而过,前几日她亲眼看见那人发狂,若不是她跑得快,想来头已被他拧下来。
虽然姿容绝世,奈何却是个大力疯子,她哪里还敢再想他再找他,凡事总比不过自己的性命重要。
她背对着,没看到许氏口中的“小妖精”正踏入厅堂之中。
华九一抬眼,纵两世为人,也觉得惊艳。眼前人实在美得惊人,眉眼精致,他的肤色就像冬日的雪,透着病态的白皙,偏嘴唇红艳,添了一抹丽色。
华九前世山精野怪见过不少,就是最媚的狐狸化形也比他稍逊几分,也不知跟段升站在一起谁更好看些。
“小妖精”递过礼物,笑得温柔有礼:“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玉罗表姐,这帕子在柏草安神汁中浸泡了数日,有安神益气的效果。”
华九笑道:“多谢了。”
她正要伸手接,却被李珍抢着接过来,笑道:“夜间风凉,你身子本就不好,倒不必特意跑上一趟。”
“小妖精”嘴角略弯,似听不出李珍言外之意:“我终日闷坐无趣,难得表姐好了,也该来贺上一贺的。”
华九要将他引去席上,欲趁机摸摸,却暗里被李珍一拽,李珍叫来个小丫头:“快将表少爷迎去酒席。”
待他跟着小丫头走了,李珍才道:“这元照星,你原来看也不看他的,怎的今日却理他了?”
他是谁她都不认识,哪里知道原身看也不看他,只笑道:“我看他面色苍白,似有沉疴之症,物伤其类,觉得可怜罢了。”
李珍叹道:“你忘了,你祖母与他家渊源颇深,幼时被他曾祖父收养,前几年他家遭了祸,家里人都死了个干净,没办法才来投奔的咱家,你祖母收了他的金银,又怕被人说闲话,撅着嘴留了他,又嫌他身子不好,命又硬,只安置在最远的后门那处,自己平日里一点也不管的,你这几日刚好,命根还虚,远着他几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