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十分动容,她抬手将眼边儿的泪水擦去,却不料身侧的长公主也俯身跪下:“今日听得福王一番话,倒是让女儿这个长姐更是羞煞,论起来女儿更是不孝,身为长女未能在母后跟前儿尽孝,也没看护弟弟们,女儿才是有错。”
太后一时泪更是重了,她泪眼朦胧的挥手示意,又转首紧紧的拉住李乾的胳膊:“你们两个坏的,今儿个铁了心的让哀家心痛,皇帝快让她们起来。”
李乾的眸子落在太后握着他胳膊的手上,明黄色的衣袖上由金线刺绣龙纹,随着太后的动作,变得扭曲狰狞。
他拍了拍太后的手,安抚道:“母后这话说的不对,即是身为子女,如今能有这番醒悟,可是难得,如此不过朝您跪了跪,算得了什么,您又不是受不起。”
闻言,太后的身体轻颤,看向李乾的眸子里有些不可置信的意思,她强笑了笑:“如今大殿之中,怎么好让她们这样跪着,她们的心意哀家明白。”
她说着,挥手示意长公主和福王:“快些起来吧。”
长公主与福王见李乾不说话,默契的对视一眼,随即就着太后给的台阶起身儿。
第196章 :良臣
长公主复又在太后一侧落座,气氛异常安静,她咳嗽几声儿,看福王夫妻二人蠢蠢欲动,她便忍不住率先开口道:“这几日在母后跟前儿,女儿似回到幼时,如今女儿只盼能日日见到母亲,再别无他求。”
太后拍了拍女儿的手,似欣慰的点点头,眼神微微一闪,又试探性的说着:“如今不是已经回来了,那就多来哀家这里。”
长公主抿了抿唇,显然对于太后的态度不甚满意,她又要张口,这回倒是左郦打断了她的话:“是啊,合该是如此,长公主同驸马在南疆驻守多年,是为了江山社稷做下的福,如今回来了,虽说时日不多,可多陪陪母后正是。”
闻言,长公主绽出粲然笑容,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左郦,只道:“皇
后娘娘说的极是,能得做这样为国为民的事儿,是有幸,只是驸马是个忠实人,几年下来,人这会儿瘦的成了一把了,本宫方才瞧国舅爷气若洪钟,他方才还求为民做事,您说这样若是国舅爷领了这差事,可该比驸马要做的好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下头的人也听着,左宁本就盯着上头的动静,一听这话,脸都白了,他方才是话那么说,可他又不傻,南疆什么地界?
那是最穷苦的地方了,他好好的长安不在,跑去那地方,他又不是疯了。
他心头一抖,忙的连滚带爬额出来了,他一有动作,左郦一咯噔,暗骂上果真是不得台面儿的蠢货,可人别的不机灵,偏也嘴快,她来不及阻拦。
左宁急急忙忙的跑出来,生怕李乾真的听从了长公主的话,给他定下这事儿,他道:“公主抬爱,微臣怎么好横刀夺爱,谁不知道叶驸马一家世代驻守南疆,当初陛下有心留他在长安,他都自请而去,如今若是微臣抢了这差事,日后如何面对驸马爷。”
长公主冷冷的看着左宁,却微察觉一侧的李乾面色微变,他闲闲的往后靠了靠,抬起手,指尖轻轻的滑落茶盏。
李乾始终是没有变态,左郦余光扫过,一时还想不出李乾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不屑嘲讽:“好,原来咱们国舅爷,也是过过嘴瘾,方才还信誓旦旦的求陛下赏你差事,如今真给了你,你倒是怕吃苦。”
左宁跪在那儿,觉着膝盖痛,小腿麻,脸上又被说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半晌不敢说话。
以胜利者的姿态,长公主扬了扬下巴,可却在下一秒眼睁睁的看着叶纹从桌案后绕出来,跪在地上,拱手道:“微臣斗胆求陛下恩准一事。”
上首的李乾从叶纹跪下时便心领神会,知道其接下来要说什么,他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毛:“哦,倒是没听过你求什么,不过朕不能事事应了你,你先说罢。”
长公主从位子上起来,她的手掌紧握住,攥成拳头,心惊的“砰砰”直跳,唇边的颤动,彰显出她此刻的忐忑不安心情。
叶纹目不斜视直直的看着李乾,他微低头道:“方才国舅爷所言也是臣所想,臣自幼习武,家父便常循循教诲,大丈夫当忠君爱国,臣实有愧,如今南疆匪患如此猖狂,臣自愿意领命前去平定,求陛下恩准。”
话毕,他连连磕头。
李乾未有立刻答应,却也没有拒绝,他先是将身边儿人的脸色都扫了一遍,太后虽有惊讶,却是像松下一口气,长公主脸憋的通红,一双眸子要喷火了。
他顿了顿看向下头的朝臣,多少人脸上一副躲过一劫的神色。
李乾手边儿的动作停下,随即闲闲道:“朕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虽说你领有官职,可是长公主方才一番话也不是没道理,朝中不是没人了,非得让你去。”
长公主胸口也有些闷了起来,耳边儿嗡嗡的一直响,她咬牙忍着,同叶纹视线相撞,她望着丈夫,见其那长久漆黑无神的眸子里,竟然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叶纹微微一笑:“是,臣是驸马,事事以公主为先,可臣一直不敢忘自己身上流着叶家的血,公主也是受天下人供养,更该记天下人的恩情,她定然会理解臣的抉择。”
这是干脆堵了长公主的口,长公主重重的跌回座位上,脸色煞白,那头叶纹还在继续:“公主思念太后几乎成疾,臣恳求陛下让公主和孩子留在长安,公主平安,臣也心安。”
一时五味杂陈,长公主觉着自己嗓子涨得厉害,她还昏昏沉沉的,想不明白怎么今天她成了众人的话口儿,她呆坐着,李乾却已经应下叶纹的请求。
他此刻御酒给叶纹,同其举杯:“这是自然,如此,你就安心的去,朕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叶纹一饮而下,脸色微红,可是挂着笑意,这笑和之前那些勉强的疏离的笑不同,这是自内而发的真实的笑。
“诸卿可还有异议。”李乾朗声问。
众臣福身:“陛下英明,臣等无异。”
随即,叶纹瞟了一眼长公主,而后功成身退。
太后看女儿麻木的神色,心口一酸,拉住长公主的手,随后又道:“驸马是个好的,哀家往日见就喜欢,心疼他,如今果然不负他叶家的名声,真是后生可畏啊,有如此良臣,也是皇帝的幸事。”
李乾淡淡一笑:“母后说的极是,倘若群臣都这般,儿子也就心安了。”
话毕,众臣脸色微僵。
“如此,叶将军有勇有谋,臣钦佩,臣愿意一同前往,不定匪患,不回长安。”
李乾有些意外,他看着出言的人,不禁去看太后的脸色,太后似也没有料到,她皱起眉头,左郦看李乾不做声儿,斟酌着开口问道:“二舅父如此胆量,朕是欣慰,可到底您如今的岁数,哪里吃得消。”
“有劳皇后娘娘关心,老臣自马背上长大的,年轻的时候什么没经历过,如今不过区区流寇匪患,臣不惧,求陛下恩典。”
第197章 :章寿诞
殿内一片寂静,众人却都不觉去看太后的脸色,可见太后神色如常,豪言壮语已经放出去的白拓,看着上座的李乾久久不表态,甚有些着急,扬声道:“陛下难不成是觉老臣不及叶驸马?”
李乾却忽的叹息,他的脸上微露难色,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微微缩了回去,沉声道:“朕怎么会这般想,朕只是有心舅父年岁大了,这些事儿是该由他们年轻人去,怎么好劳动您受累。”
听了此番言论,白拓忽的朝着李乾跪下又拱手作揖,只是道:“臣谢陛下能如此关心,只是老臣岂会是那贪生怕死之人,求陛下恩准!”
李乾面儿上又是无奈,他微调转目光,只为难道:“不知道母后如何绝意。”
太后顿了顿,忽然拾起桌上的酒盏,笑道:“哀家是后宫里头的人,这样事关国家社稷的事儿,如何能插手,皇帝身为天下万民之主,一切该有你决定。”
闻言,李乾挑了挑眉毛,抬手示意白拓起身,朗声道:“如此,朕又怎么能伤了您的一片心意,就依你所言,主帅为您,就请叶将军辅佐罢。”
话落,叶纹的眉头一跳,心中些许不安,却也知道此刻他只能应下。
李乾脸上的笑意渐浓,他道:“不过若是众卿都这般勇猛无畏,这天下何愁。”
众人接着一场跪拜,口中便是效忠。
高坐上的李乾神色淡淡的看着跪拜的着的众人,他将手里的酒盏放下,却不见从侧门儿匆匆进来一人,张德生先问安。
一看那一脸的急色,李乾就猛的一惊,张德生小心的凑在李乾耳边儿说着什么。
脸色骤变,他手指紧紧扣住扶手,这一番动作却也惹得左郦回首,她眸光轻轻闪动,细长的眉毛微皱起来,轻声道:“不知道为何陛下这样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李乾略微沉吟:“是沈贵人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