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经过细致的雕刻,头上的纹路清晰细密,沈全懿敛下眸子,葱白细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上头图案。
“收起来吧,这些东西不能让外头的见了,你们也守着嘴,别外头显摆。”
沈全懿谨慎的嘱咐着,刘氏二人默契的点头,偏是秋月有些不愿意,可是嗓子哽了哽,还是低声儿应了。
时辰正是用膳,小厨房儿前几日还是清一色以素菜为主,可今儿个偏是都为荤食,羊羹豌豆黄,粉蒸鸡,花蓝桂鱼,玉带虾仁。
一时真是没了胃口,简略的挑着吃了几口,沈全懿就撂下筷子了,不过多进了一碗红枣血燕。
腹中已饱,便漱了口,忽听的一阵儿脚步声儿
很快,内室的帘子被人从外头挑了起来,沈全懿抬眼看了过去,见杨四秋进来了。
“快些坐着暖和暖和。”
沈全懿笑着冲杨四秋招了招手,杨四秋扯着嘴角,勉强的笑了笑,她眼底的颜色极淡,微微发冷,行至几步,到了塌边儿坐在沈全懿身侧。
一旁的秋月淡淡的瞥了一眼杨四秋,收回目光,她将泡在谁盆儿里的帕子拧干,轻轻的擦拭着沈全懿有些微红的手指,接着放下帕子,又从妆台前的小抽屉里拿出一瓷瓶儿来。
“姨娘小心些,冬日天冷,您肌肤娇嫩,手指可不能经了冻”秋月将药膏存开在手心里,又抹在沈全懿细长的手指上,一边儿轻轻的按摩着。
“哪里就你说的这般娇弱了。”沈全懿拍拍她的手,示意其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秋月起身,看着杨四秋似有话要说,她留不得饿了,便退了下去。
杨四秋背光而坐,半个身子藏在了暗色里,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沈全懿起身,行至窗边儿,将两扇压着缝儿的窗户关的严实,又放下门儿上的帘子,彻底阻隔了旁人听墙角儿的可能性。
她复又转身儿拿起桌上的的茶盏,递给杨四秋,挨着其的一侧坐下,杨四秋这会儿换了衣裳,不过是没有梳发。
一个院儿里住着,披发出来也无妨。
两人这会儿子倒是极为默契的沉默下来,杨四秋垂下眸子,盯着茶碗里打转的茶叶,自她入了这屋里,那熟悉的带着稍有苦涩的香气,又从四面八方包将她裹住了,她下意识的止了止呼吸,心里莫名的强烈的排斥起这股香味。
第60章 :试探
她讨着股香味。
又或者说是她有些讨厌沈全懿?
心里头的这个想法蹦出来的时候,杨四秋惊出一身儿冷汗,她嗓间动了动,压下了什么。
“真是可惜,侧妃娘娘有孕这样的大喜事,最后是一场悲,平日里事事精细,还会落得如此地步,真是无人可料到。”
说罢,杨四秋转头看向沈全懿,她捧着茶盏的手指轻轻的磋磨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的盯着沈全懿的眼睛,绝不错过一丝。
沈全懿眼里也满是惋惜,捏住帕子捂在嘴边轻轻一咳:“是啊,姐姐说的极是。”
杨四秋放下手里的茶盏,抚掌叹息:“这一胎怀的艰难,不过到底是开始就不安稳,那屡屡请大夫,还以为好生养着无事,真是没想到最后是被一畜生冲撞了。”
“姐姐好心肠,未曾想竟然如此挂念侧妃娘娘。”
说罢,沈全懿微低了头,在杨四秋看不见的眼底,闪过一抹错愕,她在有些想不明白杨四秋骤然转变为何?如今句句试探又是奉了谁的意思。
再抬头时,深深看了其两眼,杨四秋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微滞,那幽深的视线,让她不禁偏过头,下意识的她又抬手,轻轻抚上了被刘海遮盖的额头,指腹下试着那一处光滑的肌肤,让她心里渐渐的安稳下来。
“你知道吗?我今日甚是高兴,你们都在里间儿侯着,明明心里头都各怀心思,怕是根本就没人为顾氏伤心,可你们都装着明面儿上要做好人。”
“我不想装,听见她受苦受罪,我心中高兴极了。”
说着,她微微垂下头,如墨般漆黑的眸子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嘴边的话带着无尽的深沉,只语气仍是平缓:“我不是善人,就算是个泥人儿也该有三分火气,当初如若不是她害我,我也不必落得成了个东宫的笑话。”
“你知道吗?外头的话如何传的,我一张脸恐怖如夜叉。”
“在这里多遭人厌恶,进来快半年了,太子爷未有召我侍寝,无非就是嫌弃我丑陋,可明明就是顾氏害得我,你们谁都知道。”
说着,杨四秋抬头,那双泛着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沈全懿,她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忽的伸手,探向小几,竟是双指捏住了灯芯儿,那欢快的摇曳的火焰瞬时熄灭。
淡漠冷寂迅速爬她的脸。
让人不禁打一个冷战。
杨四秋的视线落在沈全懿那一张平静无神的脸上,似乎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沈全懿都是如此。
沈全懿微叹息,从怀里拿出一块白帕,抓过杨四秋月藏在袖子下的手,不知心里压抑着多少,那保养得当的细长尖锐的指甲陷在肉里,渗出丝丝血色。
仔仔细细擦拭将指甲缝儿里的残血都擦拭掉。
“姐姐受的委屈,我知道,可是有些人注定生在了高处,而我们这般人积在底层,于那些高处上的人而言,不过蝼蚁,生死不过一念之间。”
沈全懿的语气平静,双眸稍许地晦暗:“最后提醒一句姐姐,你就算是心有不甘,可身上没有半分本事,便如蜉蝣,怎能撼动大树,不顾后果的冒头,最后只会彻底害了自己。”
杨四秋被沈全懿眼底的戾色灼伤,躲开视线,她攥了攥手,又轻笑出声儿,起身整理好了衣裳,轻声道:“是我不好,忘了今日妹妹想来是劳累极了,不该来打扰了。”
说着,她抬头,看着坐在床榻上的沈全懿,一侧的烛光橘色的带着暖意的光拢住那张玉面儿上,浓密纤长如蝉翼的眼睫,投下小片暗影,一时看不清那一双杏眼。
“多有叨扰,今日份的话就当是我吃酒醉了,说的一场糊涂话,我…一时烦恼,迁怒妹妹,实在不该。”
她的语气顿了顿,脸上已有歉意,只道:“我想妹妹向来于我宽容,想来不会记着的。”
说罢,她望向沈全懿,偏沈全懿不语,两人就如此相视观望着,气氛有几分微妙的僵持住了。
“难道妹妹要与我生疏了吗?”
杨四秋洁白的贝齿咬了咬唇角,眼眶一湿,泪水就落了下来。
“姐姐多心了,我怎么会同姐姐计较这些,姐姐难道忘了我曾说当姐姐为自家的姊妹。”
沈全懿微微俯身在一侧的小几上面儿,她一只手托腮,冲着杨四笑了笑。
像是放松下来,杨四秋也挤出笑容,藏在
袖子下,捏着帕子的手却又攥紧了拳头:“好,我就知道妹妹不会于我计较。”
沈全懿微笑不语,再次沉默下来。
地上的火盆儿的里的木炭忽然爆炸出声儿,“砰”的一声儿,惊的杨四秋心头一跳。
“我瞧着姐姐额头上的疤痕好了不少了,想来之前送过去的药,该是用完了,我这里欢迎有,就让她们给姐姐送过去,趁着将那疤痕彻底去掉才好。”
话落,沈全懿已经起身,行至杨四秋的身前,拉住她的手,随后十指相扣,紧紧攥着。
这样的力度扯动了,掌心的伤口,杨四秋疼的额头上的青筋一抽,面儿上却忍着,她拿不定主意,沈全懿突然转变的话口,是为何意。
这是两人头一次这般近距离贴近,杨四秋一抬头看见沈全懿稍红的眼角勾着微微暗色,不由得心头乱跳起来。
她强忍住,一面儿语气温和道:“我瞧着也差不多了,用不上了,那灵药,想来精贵,若是给我岂不是又浪费了。”
“怎么会呢,能将姐姐的疤痕去掉,谈什么浪费,姐姐不必客气,一会儿我就将东西给姐姐送过去。”
沈全懿松开杨四秋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其的肩膀,止住了其正要张口的动作。
亲自将人送了出去,杨四秋脚下的步子很是急促,像是迫不及待的要远离什么东西一般。
望着那个明明很是熟悉的背影,沈全懿觉着自己的心口忽然缺了块,有些顿疼,她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嘴角边儿溢出来一丝泛着晦涩的笑容来。
第61章 :哄
再回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儿,沈全懿已有些昏昏欲睡。
这一晚尤睡得沉,再醒来便是到了第二日的中午。
身上酸痛的厉害,可试着又不像是风寒,沈全懿懒懒的靠在塌边儿,这会儿子刘氏和秋月也端着盆子入内。
在锦帕上打了胰子,净了面儿,刘氏也正好简单的梳了一个高鬓,沈全懿在桌边儿坐着,壶觞去小厨房儿传膳了。
“明日就过年了,姨娘可真是愈发的疏懒了,您心大着,不知道咱们院儿里有心的人多着呢,瞧着以后怕是事事都要赶到您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