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哼哼唧唧的说着,手里的动作不紧不慢,沈全懿微微皱眉,抚开秋月替她按肩膀的手,只问:“何事?”
“姨娘不知道呢,杨姨娘今日一早就到前院儿请安了,直至这会儿也没回来呢。”
秋月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脸上不大好看了,就是一侧的刘氏也稍稍冷脸。
大概是猜着什么事儿了,沈全懿屈起手,细长的指甲轻轻弹了弹,随口问:“你将去疤痕的药送过去了。”
闻言,秋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氏的面上带着纠结,最终还是道:“姨娘倒是一片好心,只是有些人不领情,还怕是另有目的。”
秋月忙将话口子接了过来,她忿忿不平道:“昨日夜里,那屋里头的丫鬟,将咱们送过去的药都处理了,埋在了后院儿的树下。”
虽心里早有准备,可听着了,沈全懿还是微怔,一双杏眼不觉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半晌没转过弯儿来,喉间又酸又胀,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想来杨姨娘是大好了,不再需要咱们的东西了,日后我也要少自作多情了。”
话落,沈全懿抓起桌上的和田玉茶盏,将里头隔夜的冰凉的茶水随手一泼,倒进了地上烧的红彤彤的炭盆儿里,“吱吱”几声儿,便化作淡白的薄雾随散而去了。
瞥见沈全懿的动作,一旁的刘氏将头垂的更低了,秋月也抿唇不语,她明亮的眸子看着沈全懿脸色又复往常那平静无波的模样。
“那一日苏良娣说的正对,看来我之前是昏了头,迷了眼睛。”沈全懿伸手扶了扶头上垂落下来的金丝点翠蝴蝶钗子。
秋月二人不语,恰这时候壶觞传膳回来了,他眼见屋里头气氛不对,也察觉出来,只脸上依旧笑吟吟的:“姨娘这是生的什么气,没什么好置气的,这后宅里头能做一时的姐妹,已然难得,无论什么情意,时间长了总要变得,各人秉性不一样。”
沈全懿挑了挑眉毛,转头看着壶觞将食盒里头的碟子一一放了出来,最后摆上一盅金丝燕窝,自来沈全懿要用。
摆了摆手,刘氏拉着秋月退了下去。
沈全懿静静坐着,一手托腮,看着壶觞忙里忙外的。
“哎呦,奴才的好主子,您就是再气不能拿自个儿的身子作伐子,实在不行,您用手捶两下奴才,奴才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壶觞手里捧着金丝燕窝儿,又用白汤匙慢慢的舀上,轻轻的吹了吹,送至沈全懿的嘴边。
本来是没多大气的,最多是她之前有眼不识人,如今止住了就好,偏这个人说了一通,说的她还真有些火气,看着送来的汤匙,她将脸子侧到了一边儿。
壶觞好脾气的追着味,几个动作下来了,他的手也有酸涩之意,只好是先放下了碗,伸手将沈全懿的身子扭正了:“好主子,求您就少折腾奴才吧。”
他脸上满是无奈之色,沈全懿看着就轻轻笑了,眯着眼睛抬手掐住壶觞的的腮帮子,软腻的肌肤在她手指间。
这样的好皮肉就是比起女子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才还说皮糙肉厚呢。”
壶觞将脸往沈全懿的手里又塞了塞,嘴边儿还哄说着:“那主子好好在掐一掐。”
“我不费那力气。”沈全懿轻哼一声儿,松开手了,就见那白皙的面容上团着一块红。
她就故意调叫了几声儿:“看看下一次可要转个女子罢,不然可真是浪费了这副皮子了。”
闻言,以肉眼可见的,壶觞脸上的的笑容却有一些淡了,小盅里热气升了上来,氤氲水汽拢住了她的脸,上头渐渐抚上浅粉色。
沈全懿动了动嘴唇,心里头也知道方才的话戳住了壶觞的心坎儿,之前他因为这一张脸,受了许多屈辱,她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面上挂着几分歉意。
壶觞将敛下的眸子,又复抬了起来,微笑着:“姨娘这般是如何,若是之前那些事儿,不过是她们那些心有龌龊的人起的歹心,和奴才以及奴才相这张脸是无罪的。”
壶觞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却钻进沈全懿的耳里,便重重的落在了她的心口上。
“再说下去,可就要凉了,主子快快进一些罢。”
壶觞见沈全懿已经缓和过来了,忙将那金丝燕窝儿递了过去,这回沈全懿接了过来,用汤匙舀着小口的吃了起来。
“也算不得什么,人总要遇见几个人,然后不忍的将自己的真心捧出去,也不管别人要不要,最后伤着了,才醒悟过来。”
壶觞说着,半跪下来,地上铺着厚厚的绣制的红绒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沈全懿这会儿子才起来,赤脚出来,在桌边儿坐着,白嫩的脚腕儿,粉色的脚趾,看着娇巧可爱。
壶觞移开视线,提起一侧放着恶的绣鞋,轻轻握住那纤细的脚腕儿,复又抬起,沈全懿皱了皱眉毛,地毯上细小的绒毛轻扫在脚心,痒痒的。
下意识的脚趾蜷缩起来,壶觞一只手拾起鞋上,忽想到什么,又进内室取了袜子,给沈全懿套上,最后穿上鞋。
放下手里的茶盅,沈全懿缓出一口气来,伸了伸腿。
“姨娘既然已经知道了,咱们也就有些防范,好在杨姨娘如今还没有承宠,离姨娘还远着呢,姨娘就把住主子爷的宠爱便好。”
壶觞低垂着头,看着沈全懿轻摇着的腿,带动绣鞋上的制的流苏也一个劲儿的动着。
第62章 :练字
顾觞的话她不是不知,她一个妾能仰仗的就只有李乾的那点子宠爱了。
更何况她还防备着不肯要子嗣。
“去把我的绣绷拿过来。”沈全懿鼓着腮帮子,看着门儿上悄咪咪的探头的秋月。
秋月只好讪笑着进来,看见沈全懿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她就大着胆子:“姨娘还是不要折磨自己了,您那上头的功夫不行,前几日那彩线都被染红了,再这样下去,您是恨不得将自己个儿的十个指头都扎出血眼儿才好。”
秋月轻轻地叹气,沈全懿抿唇无语,她向来自认为聪慧,只是偏对于女红不行,本以为勤能补拙,不想把她自己折腾个够呛。
壶觞看着,就出来打圆场儿:“姨娘正好写写字帖吧,也不费人。”
闻言,秋月笑着点着头下去准备了笔墨了。
沈全懿没反驳,毕
竟比起拿针线,练字不会扎破手指。
下午练了几张字帖,试着手腕儿酸涩,正是要缓一缓,身后的忽然覆上一人,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小手,带着毛笔又开始游动。
看着纸上跳跃出来的字迹,沈全懿眼底闪过几分惊艳,这人的一手字可真是不错,刚劲有力,龙飞凤舞。
壶觞这样,势必上过学,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似乎从来没问过壶觞的出身儿,就是他自己也没有提过,像是察觉沈全懿的意思。
壶觞微微低头,他白玉一般的下巴翘了翘,握着沈全懿手落下最后一笔,纸上是五个大字“蒹葭倚玉树”
“姨娘心善,不会让奴才为难的。”
他的声音温和低沉,沈全懿咬了咬嘴唇,放开手里的笔,回身儿又坐在桌边,抬头望着眼前站着的人。
“谁的心里没点儿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我不做强人所难的事儿。”
沈全懿说着又身儿,几步行至到盆架子上净手,指边儿沾着点点墨汁。
“不过,我等着你自己和我说。”
壶觞微怔,随后躬身朝着沈全懿拱手行礼,这不是奴才该行的礼。
抬手摸着光滑的下巴,沈全懿看着低首的壶觞,若有所思。
杨四秋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晚上,沈全懿是梳洗后靠在塌边儿,翻着手里让壶觞出去搜罗来的民俗杂记。
桌边儿上摆着灯,橘色的烛光下,衬的她一张脸温暖如春。
杨四秋进来,顺势带进些许寒气,秋月抿唇甚有不满的看了一眼,还是将手里的热茶送了过去。
温热的茶水入了肚子,才觉着浑身儿暖和起来。
“夜深了,妹妹该少看书了,以免伤了眼睛。”
杨四秋手指紧紧的扣住茶盏,脸上挂着关切的笑容,对面热的沈全懿放下手里的书卷,见杨四秋脸染着风霜,可眼底带喜色。
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她笑问:“姐姐可用膳了?”
似问在了心坎儿里头了,杨四秋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她的眉梢沾染着欢喜之色:“是在内院儿用了膳回来的,算是太子妃娘娘恩赐。”
“不过,正是也巧了,太子爷今儿个也在太子妃娘娘那处用膳。”
说罢,她一面儿小心翼翼的那眼睛觑沈全懿的脸上的表情,见其神色如常,无有不悦,她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怨。
“姐姐的日子总要好过起来了,太子妃娘娘向来宽厚待下,心里头怕是一直记挂着姐姐呢。”
沈全懿捏起一缕垂在胸前的发丝,鼻间钻进淡淡的香味,不是之前的桂花头油,刘氏又配了新的出来,说是用来保养头发是最好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