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鬟扶着王玲的头,可是唇角闭的紧紧的,塞不进去,女医手一动取了汤匙,反过去用小头,轻轻撬开王玲的嘴。
将药和水灌进去。
陆院判的诊脉结束,他起身已拿出他的针袋子,一面儿冲着李乾道:“回禀殿下,方才微臣请脉,姨娘身子已然大虚,气虚血虚,肚子里还憋着口气儿。”
他说着,顿了顿,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李乾的,继续道:“如今吃了药配着微臣的针,或有六分转机。”
李乾脸上有些烦闷,他薄唇轻启:“如此,就动手吧。”
得了命令,二人就不敢再怠慢了,手里的动作愈发的小心仔细了。
沈全懿看着床榻上,那个几日前还仰着头傲然处置下人的王玲,此刻面容安静的躺着,看着那软弱无力垂下来的手臂,似整个人再无一丝生气了。
夜已经沉沉覆上了,屋里点了灯,沈全懿微微绕后她看见地上的铜盆儿木桶里的水,都是殷红一片,窗户压开缝儿来,有着丝丝缕缕寒意窜进来,一点点的就渗进骨髓里。
第136章 :没有以后
外头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儿,听着全然没有开始的欣喜,左郦没了耐心,狠狠的斥责一番奶母,却将孩子吓得更闹腾的厉害了。
李乾转头,冰凉的眸子望向左郦,他道:“够了,孩子哪里是经得住你这样。”
说着,他快将唇抿成一条直线,意味深长道:“你到底是没做过生身母亲,之前还说日后要养育这么小的孩子,我看你怕是做不了这活儿。”
这话可比孩子的哭声儿更加刺耳,左郦微怔眼眶一酸,忽然就觉得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逼得她不敢张嘴,口舌再不能动。
一瞧这般,玉兰忙过来,伸手抚在其的后背,慢慢的地替其顺着气儿。
再接过玉兰递过来的茶盏,一口深饮,硬生生的把喉咙里那股子腥甜压了回去。
她便再低着头,眸中的恨意滔天。
塌前施针的陆院判终于吐出口气来,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缓缓道:“如今,已经服药,下头的就得看姨娘自个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了。”
李乾瞥了一眼睡得沉沉的王玲,随即起身儿,他抚平袍子上压出来的褶皱,轻声道:“如此,太子妃照看罢。”
说完,人已经大步踏出去了,身后的人福身行礼,沈全懿看着张德生快去追着。
陆院判看着李乾离去,反倒是有些放松下来,他落笔,将手里的方子送至一侧的丫鬟,嘱咐道:“就请娘娘,让人按这个方子给姨娘煎药罢,此亏虚极大,人算是落下了根儿,日后的身子可得细细调养。”
左郦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让人拿着方子出去,一侧的玉兰笑着上前躬身儿请陆院判和女医出门儿。
碎乱的脚步声儿渐渐隐去,屋里头又是静悄悄的,沉默许久的顾檀哀哀的长叹一声儿:“这一天可真是让人揪心死了,这王姨娘平日好端端的,不知怎么就偏受这样的苦。”
她说着,转头就见左郦的脸色都是青的,肚子里那一股委屈气儿消了,可想起之前李乾夸赞那女婴时,竟还拉踩着自己的儿子,忽的又来劲儿了。
“哎呦,娘娘您可得好好的安慰王姨娘,这抱着肚子,嘴里说了十个月的儿子,欢欢喜喜的,怎么忽的就成了丫头。”
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顾檀眼波流转间,又是那一副明光娇艳的模样,左郦将脸色已经抚平,她不屑的轻笑:“不过也好,给咱们两个姐儿又添了妹妹。”
听着顾檀的语气,左郦抿了抿唇:“是啊,真是匪夷所思,不过男女都是太子爷的骨血,说起来,可惜的是之前侧妃的那一胎。”
杨四秋叹息着接茬儿:“听说是才成了形儿的男胎,若是好好的生下来真是大哥儿的好兄弟,真是可惜了。”
顾檀眼底射出一抹寒光,脸色不善的看着杨四秋:“杨姨娘的口舌又恢复过来了,如此三番五次的提起我的孩子,是真惦念,瞧着还甚是比我这个当母亲的惦念。”
“不过你一个挤着脑袋上塌的,这心里头是怕太子爷什么时候把你这可有可无的人给忘了,说来惦记孩子也正常。”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杨四秋难堪极了。
顾檀说着忽然微微一笑,身体略略向前倾,细长浓密的眼睫轻轻的挑起,鄙夷道:“无才无貌的,别说男人,女人都看不上,你这空房独床的怕是和孩子无缘了。”
随着顾檀的话,杨四秋额头轻轻一抽,她白皙的脸庞便慢慢涨红了。
顾檀薄唇微勾:“哎呦,时候不早了,咱们的太子妃娘娘做事儿向来周全,我就不留着碍事儿。”
她说罢,拍了拍杨四秋的脸蛋儿,转身儿扶着珠莲的手,款款往外头去了。
心中的屈辱压下,杨四秋回身儿,朝着左郦深深一拜:“娘娘劳心,只是妾无能,不能替娘娘分忧。”
左郦的此刻心情复杂的很,反倒是没了心思,她略一摆手,杨四秋起身,左郦也已遣退了屋里头的人。
沈全懿跟着一块退出来,这会儿子最是无力的该是左郦,男婴变成母婴的那一刻,左郦脸色的转变,可见她从未设想过。
她的期望落空,日后就算是王玲活下来,日子也要难
过了。
人心中自想着,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的门儿,直到刘氏给她裹上大氅,她才渐渐的回神儿,同行的是初来的海时,二人相顾无言。
沈全懿拢了拢衣裳,她轻声道:“妹妹倒是个安静的性子。”
闻言,海时的背脊一颤,便微微一笑,眸子随看向远处的漆黑的夜,冷风拂面,她额前落下来的碎发随着一块轻动着。
“姐姐不也如此,我这人向来是性子软,不怕你笑话,到了什么地方,头一次见人,若是没搭话的,我可张不开口。”
她说着,脸上有些不好意。
“如此正好,我先说了,也不让你为难。”
沈全懿莞尔一笑,随即定定的看了其许久,轻声道:“世事难料,好好的人,一下子就没了魂儿似的,那孩子倒是看着好,哭声儿亮着呢。”
海时顿了顿,也道:“别说,今儿个初来,遇上了这事儿,我还怕着呢。”
“不过王姐姐也不必灰心,到底她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闻言,沈全懿身影一滞,她不由得转头看向一侧的海时,身上粉白袄子的领子上绣着清雅的小花儿,一张粉嫩的玉面儿上挂着的满是温柔静妍,清亮的眸子里闪动着光,可眼底又似乎夹藏着氤氲水汽。
让人有几分看不清。
她收回视线,二人相做辞,谁的心里都知道王玲没有以后了,今日若是能捡回一条命,便是有幸了。
人走了个干净,屋里头是冰凉的沉寂,接生嬷嬷不敢进屋,她依旧保持着动作跪着,原本心中想着王玲已没了半条命,如何救得回来。
她没有料到陆院判和女医来的这么及时,如今听着陆院判的话,心就凉了半截儿。
只期盼着王玲再别睁了眼睛才是。
第137章 :违逆
回了芙蓉阁,简单用膳后,沈全懿换了寝衣在塌前坐着,室内静悄悄的。
独有红木制的窗棂,被月光渗透,淡淡的白色倾泻在屋里。
漆黑的夜里,月色朦胧。
刘氏不声不响的在炉子里点了安神的香,心中却也觉一日过得惊险,她轻轻叹息一声儿:“不知道王姨娘如何,这生孩子是凶险,只是也是运气不佳,偏就出了事儿,婴孩儿才落地,没亲娘怎么好啊。”
“这天下没娘的孩子还少吗。”沈全懿敛下平淡无波的眸子,抚了抚膝上放着肚兜,螽斯绵瓞图算的是精美,她挑眉道:“只是可惜今儿个没能,将这肚兜送出去。”
刘氏轻声儿道:“里里外外的多少双眼睛,盯着王姨娘那肚子啊,真是不容易。”
“太子妃娘娘盼了那么久的嫡子,转眼之间就换成了女婴,怎么好甘心。”
沈全懿说着放下肚兜,和另一个绣绷一并放在竹篮里,她起身儿,秋月已经打了热水进来,服侍她梳洗,手里捏着犀牛角梳子,替沈全懿一点点梳理着肩上披着稍有散乱的头发。
端坐在妆台前,沈全懿看着铜镜里自己白皙的脸。
“那会儿子不也是女医常来看,早就放了话出来,说是王姨娘此胎必为男胎。”
听着沈全懿的话,刘氏加炭的手一顿,也皱了皱眉毛。
“姨娘说的,也是怪了,这且不说那接生嬷嬷,便是女医也算的是多年的千金圣手,她时时给王姨娘把脉,以她的本事,不至于能将孩子的性别摸错了。”
接过锦被擦干沾湿的双手,沈全懿回身儿行至软塌前,掀起被子,靠在一侧的姜黄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上。
秋月才将盆子送出去,正收拾妆台前的物件儿,她用帕子擦了擦铜镜,转眼就看见镜子后,放着一绿地粉彩开光菊石青玉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