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太子爷还是记挂着姨娘,如今匆忙回来,还记着给姨娘送东西,听说这螺子黛不多,现给姨娘送了两盒。”
听着秋月的话,软塌上的沈全懿眼皮也没掀,还是刘氏接茬儿:“听张公公说,姨娘这儿留两盒,听说海姨娘也得了两盒,侧妃占四盒。”
“那侧妃之前禁足,忽的就解了,如今看着太子爷也是宠爱有加,看着那股嚣张劲儿又起来了。”
刘氏抿了抿唇,沈全懿和顾檀之间的恩怨她看的出来,何况还有秋月在,过往的一些事儿她也知晓了。
一时气氛微滞,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炉袅袅生气香烟,地上的摆着的几个炭盆儿,正烧的旺,噼噼叭叭的声儿不断传出来。
假寐的沈全懿缓缓睁开眼睛,粉嫩的春轻启:“一点儿子东西,算不得什么,她有法子解了禁足,重获宠爱,这都是自己有本事。”
“细想想,嬷嬷说的对,太子妃娘娘之前那般胸有成竹,那王姨娘肚子里好好的儿子,怎么就变了女儿,这是怪事儿。”
语气微顿,她眯了眯有些酸涩的眼睛:“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嬷嬷想想或有些法子,能将在肚子里未出世的胎儿,换了性别。”
一时问的刘氏直拧眉,秋月过来伸手将软塌上的被子给沈全懿盖上,又转身儿把两侧的窗子合上。
“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都听老人儿们说几句。”刘氏一边儿说,一边儿摇着头,她自觉不可置信:“可奴才觉着这事儿是无稽之谈,胎儿自长在母亲的肚子里,便是注定好的,怎么能随意再变幻。”
她语气渐渐的坚定下来:“这样的事儿,实在有违人伦天理,这样违逆手段下出来的孩子,本就是不该来这人世间,观音娘娘该降罪的!这孩子必会受到惩罚的。”
刘氏随着口里的话,不觉将袖子下的手掌紧禁的握成了拳头,她额头上的青筋绷着。
沈全懿一顿,她实在是没想到刘老氏的反应会这么大,张了张嘴,却听的刘氏继续道:“姨娘有所不知,这样的法子,或许会让人喜得如愿,只是那孩子生下来,不是养不活,便是神智受损,这一辈都是呆呆木木的。”
刘氏的眸子彻底的黯然下来,沈全懿心中一惊,却忍不住想,若真的如女医说的,那这个违逆人伦天理出来的尚有残缺的女婴,还能活的下去。
想起左郦之前话语间满是期望,如今一朝或是在旁人的算计下落空,她恼怒之下,那王玲母女日子不会好过的。
室内的空气一忽的下子僵住。
沈全懿压下心绪,她用力掐了掐指尖,转头冲着刘氏道:“不过也都是我自己一时的猜想,诊脉可断出胎儿的性别,本就不是易事,或许真的就是一时出错,也说不定。”
刘氏勉强的点了点头,脑海里一时无数的恐怖的念头又窜了起来。
刘氏的异常,秋月自也看的出来,她拽了拽刘氏的袖子,见人半晌才回神儿。
“今儿个闹腾一天了,姨娘身子不同往日,早些歇着吧,嬷嬷不是煎了补药?”
秋月冲着刘氏皱眉,使眼色,刘氏这才匆忙出去,秋月吁出一口气儿,回身儿将地上沈全懿脱下来的两只绣着摆好,脚炉也重新加了炭。
刘氏捧着漆木茶盘进来,白净的瓷碗里是褐色的汤汁,淡淡的苦涩的气味在鼻间萦绕。
揉了揉眉心,沈全懿又念起腹中的孩子,心觉这孩子懂事儿的来的及时,压着自己不该再胡思乱想,她将瓷碗里补汤饮下。
锦帕擦掉唇边儿沾染着的汤汁,沈全懿继续道:“好了,你们也别忙了,累了一天儿了,快下去缓缓,歇着吧。”
闻言,秋月两人便悄声儿退下。
临走前,将床塌上顶吊着的帐子放下来,层层叠叠的纱幔落下,将床榻里的沈全懿渐渐的隐住。
屋里炙热的暖气,将沈全懿紧紧包裹住,她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今日绷着一天的神儿,这会儿子安稳的躺着,真倒也乏了,渐渐的倦意袭来。
门儿上,风儿大,又是夜里头的风,一阵儿吹过来就试的脸上凉津津的,秋月搓搓手。
第138章 :体面
看着刘氏有些失神的表情,秋月忍住没问,谁没有几分伤心事,若是贸贸然开口,戳在了别人的心窝上,可真是罪过了。
刘氏几乎是失魂落魄的被秋月拽着走的。
她这一夜无眠,同她一般的还有亮了一夜灯火的淮安院儿。
王玲还不见清醒,玉兰小心的去看刘氏的脸色,一边儿斟了一盏热茶递过去,缓声道:“娘娘今儿劳累了一天,身子怎么吃得消,该缓缓劲儿,您早些歇着吧。”
左郦赤红的双目,酸痛的厉害,她阖住眼抬手又揉了揉肿胀的眼皮。
“王姨娘怎么样。”
她沉声问着,玉兰顿时皱了眉头,她抿唇道:“只说是凶险,若是能扛过去今夜,日后就还能保住一条命,扛不过去,那再也没别的法子了。”
左郦睁眼,抬手接过茶盏,脸色尚且还算平静,玉兰一双眸子阴郁的厉害:“娘娘实在是心软,作威作福的让她好活了这么久,没想到到头来是个不中用的,竟然生出个
…”
她的语气一顿,可都不觉想起来,那女婴少了三指的右手。
“这会儿子留着她做什么,如今都知道了她这会儿子凶险,再睁不开眼了,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儿。”
玉兰自顾自的说着,左郦缓缓放下茶盏,挑眉看了过去:“行了,不要说赌气的话了,你当真觉得女医是看错了?”
这么一问,玉兰还没反应过来,忽略掉心中的苦闷郁气,她疑惑道:“娘娘觉得这种事儿,除了她误判,还能如何。”
左郦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也渐渐的烦躁起来:可仍是道:“这种事儿谁说的准。”
“留着王氏,也不算是可怜她,她生出来的那个孽障,咱们也不用做什么恶人,让其母子分离了,就给她独留着罢。”
听的左郦这样说,玉兰点点头,左郦就继续道:“这么没用,不是男胎就罢了,那孽障还有残疾,今儿个煞了太子爷的脸面,日后太子爷怕是难想起她这个人了。”
嘴边含了一抹冷意,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低呵一声儿:“真是白费了我的心思。”
忿忿不平的抬手重重的拍了两下桌面儿,玉兰忙道:“为这么个废物,不值得娘娘生气,娘娘还是想想外头那串儿人怎么处置。”
提起来心中更是气急,左郦招手,玉兰便出去将那接生嬷嬷喊了进来。
本就害怕,这会儿人进来了,连头都没敢抬,连滚带爬的到了左郦脚边儿,忙磕起了头。
左郦不屑,她抬了抬脚,正好踩在了接生嬷嬷落在地上的手背上,用力一碾,钻心的疼就来了,才倒吸口凉气。
头顶上幽幽的声音传来:“你这是做什么,我还要赏你,你怎么磕起头了。”
接生嬷嬷顾不上手,胆怯的抬头,却见左郦冲着她挑唇一笑,那脸白的得活像个死人。
玉兰款款上前,怀里揣着一块散碎的银子,接生嬷嬷还愣着,对方已经开口了:“还不快接着。”
口中连连的应了几声儿,接生嬷嬷又催下头,颤抖着试探的神出双手,高举过头顶。
掌心有冰凉的触感,是玉兰将银子放了上去,她下意识的想手回手,却不敢。
屋里没人说话,玉兰像是故意的,几块碎银子一块一块的慢慢往她手里放,她只好艰难的维持着动作,可渐渐的力不从心,胳膊酸痛的厉害。
那捧着银子的双手忍不住的哆嗦着,颤抖的动作,硬是将那几块银子颠了出声儿。
她终于忍不住了,朝着左郦使劲地磕头,口中自又是求饶。
上头稳稳坐着的左郦,闲闲的低头睨了其一眼,语气淡淡道:“你还敢求我饶恕!我交代给你的差事是怎么办?没有一件儿办成的!”
接生嬷嬷浑身一震,玉兰横眉冷竖:“娘娘心慈,没要了尔等脖子上挂着的圆咕噜东西!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是奴才们无能,可是求娘娘想想,奴才为娘娘做事多年,从来没失手过,这一次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如今这般,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说着,她已老泪纵横,额头上也是血迹斑斑的。
哭嚎的声儿震可实在磨人,左郦都觉自己有了耳音,她嫌弃的摆摆手:“放肆,还不快闭嘴。”
接生嬷嬷期期艾艾的憋住声儿,见左郦脸色肃然,一颗心就还悬着,默了半晌,左郦眯着眼睛:“我问你,你可有没有听说过,可变换妇人肚子里孩子性别的法子。”
接生嬷嬷瞪了眼儿,顿时就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几乎是要喷出火来,她道:“奴才糊涂,若不是娘娘说,还真是将这茬儿忘了。”
下意识的反问:“是听过,可到底没见识过,娘娘是怀疑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受了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