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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00)

  赫连皇后被她逗笑,颔首道:“自然可以。”

  大抵是怕她行止与旁人不同,被人说三道四,赫连皇后目光在众女中逡巡一番,笑道:“诸位都把唇脂、金玉饰用起来吧!”

  拓跋月也打开礼盒,取出那一枚唇脂。

  平城天寒,嘴唇容易干裂。

  故而,男子常年用色泽较淡的口脂,女子则多用鲜艳芬芳的唇脂。

  轻轻一嗅,气息浓郁,与自己做过的别无二致。

  以前,为生计奔忙之时,她还跟李云从学过一个制唇脂的法子。

  唇脂用了甘松、苜蓿、茅香、藿香、苏合等药性辛温之物。

  那些药物本不宜于治疗唇燥开裂之症,但李云从说,若用乌麻油加以炮制,便可留其芬芳,而解其温燥。

  李云从还跟拓跋月说,在唇脂中加上紫草、甲香,可令人神清气爽;或加上檀香、丁香、麝香等温化之药,可促血行,治唇焦口燥。

  会做唇脂后,拓跋月便做了一阵子唇脂生意。直到,后来与拓拔芸相识……

  拓跋月示意霍晴岚为她涂上唇脂,自己则瞟着宜阳公主、邢阿凤。

  但见,她二人面色如常,各自涂上了唇脂,用上了金玉饰。

  方才涂了唇脂,霍晴岚眉毛微微一拧,还未及说话,对面的赫连映雪便已咯咯笑起来了。

  拓跋月知道,赫连映雪是在笑她,但却不以为忤,只冲她招招手。

  赫连映雪便像兔子一样,蹦到拓跋月跟前。

  “姑姑,”她直言不讳,“你涂这唇脂太浓了,还不如不涂呢!”

  拓跋月微讶,睇向霍晴岚。她点点头。

  “公主以前气血不足,唇色极淡,因此涂上艳色便很合宜。现下身子大好了,唇色也红润起来,故而……”

  霍晴岚抿唇一笑,没往下说。

  平日里,拓跋月很少用唇脂,而用男子们爱用的口脂。

  今日,不过为皇后助兴罢了。

  “艳一些也好,毕竟是在年节里。”拓跋月端详着赫连映雪,“映雪,你真好看,跟花儿一样。”

  这是自然的。赫连昌本就生得俊美,始平公主拓跋菱亦是不俗,女儿能差到哪里去?

  不想,赫连映雪听了这话,却摇摇头:“我阿父说我丑。”

  “怎么会?”拓跋月失笑。

  “哼,他呀——也就我阿母惯着他,”赫连映雪撇嘴,满不高兴地睨着她阿母,“算了,不说他了,扫兴!”

  这是别人的家事,拓跋月不予置评。

  下一瞬,赫连映雪凑近了些,脸上挂着笑。

  “姑姑,您给我讲讲,姑臧那边的事,好不好?我都没出过远门呢。”

  “嗯?”

  “之前,我跟阿父说,我想出城走走,被他骂了。”

  (1)此处借用唐代皇帝在冬天或者元日赏赐大臣面脂、唇脂的掌故。杜甫、白居易等人都在诗中写过此事。平城(今大同)又冷又干燥,唇脂应该也是必需品。

  第138章 你掌着金玉肆,好大的威风!

  辞了赫连皇后,拓跋月移步永安后殿。

  肩辇行至殿外不远,忽听得有人唤了声“阿月”,旋后听得那苍老的声音道:“公主殿下。”

  拓跋月侧首看过去,见祖父达奚斤,正在四子达奚拔的搀扶下,下了车。

  凉州平定之后,达奚斤获赐奴隶七十户。因其年迈,至尊又御赐坐小车,允他入宫乘坐。

  拓跋月摆手让辇夫停下,朝达奚斤微微点头,身子却一动不动。

  达奚拔阴着脸,张张嘴却没说话,想是在隐忍。

  达奚斤却似对她这冷漠态度浑不在意,走近几步,与她寒暄数句。

  拓跋月本来不想睬他,但忽然想起先前的一番试探,遂问达奚斤:“弘农王,我有一事须问你。当年,我阿父在求娶我阿母之前,府中是否有人来为他女儿提亲?”

  达奚

  斤愣了愣,如实回道:“有这事儿。我记得,应该是河间邢公。”

  拓跋月颔首:“多谢。”

  “公主问这个,是何用意?”

  “好奇。”

  达奚父子显然不信,但达奚斤但笑不语,不做计较。

  达奚拔却皱着眉,显是对拓跋月这倨傲之色不满。

  “公主——阿月,阿翁一直想跟你说说话,”达奚斤深吸口气,尽量表现得和蔼可亲,“往事已矣,你便不要与阿翁置气了,好不好?“

  拓跋月目光定在他脸上。

  皱纹像沟壑,填着无尽的期盼。老浊的眼中,浮着一层水汽,看起来像是要哭。

  她没说话。

  “这些年,至尊在中书学引入汉家学问,阿翁也读了些儒家的书。每每读到那些忠恕之道、孝悌之义,就感慨不已,我虽有过,但……”

  “弘农王,”拓跋月打断他的话,“此言差矣。”

  达奚斤眯着眼看她。

  但见,拓跋月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笑意,比那寒风还要刺骨。

  而后,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达奚斤。

  他穿着一身簇新的汉服,但略显松垮、并不合身,最好笑的是,连左衽右衽都没分清。

  真是……忍无可忍。

  拓跋月被他的打扮刺得眼疼。

  早前,拓跋月便听皇帝说,他想在除夜赏赐群臣胡服、汉服各一套,以此来表廓定四表之意。

  没想,弘农王还挺识趣,领了袍服便穿起来,在宫中走动。果然很会察言观色。

  可惜,他不会穿,惹人笑话。

  “弘农王,您连汉服都穿得不伦不类,还谈什么儒家之道?”

  话音刚落,空气似乎被胶住了,达奚斤嘴唇翕张,却一个字吐不出来。

  达奚拔也忍无可忍。

  他上前一步,几乎怒发冲冠:“公主,我知道您是公主,尊贵得很!但您不仅罔顾人伦,还咄咄逼人,岂不有失公主风范?”

  拓跋月斜睨了达奚拔一眼,淡漠的眼中半是不屑半是挑衅。

  随后,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缓缓开口,字字如冰刃:“好,那我便给弘农王一个机会。您若真心悔过,便在我父灵位前重重磕头。”

  她觑着达奚斤愈发难看的脸色,接着说:“还要向我阿母公开致歉,说您当初逼迫我阿父和阿母和离,以及之后多年不顾我母女死活,是大错特错。”

  目光从达奚斤转到怒不可遏的达奚拔脸上:“如此,我便前事不计,如何?”

  达奚斤被拓跋月彻底噎住了,微侧过去长吁短叹。

  达奚拔的脸色更是铁青一片,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被拓跋月的话气得不轻。

  “你是想笑死我吗?达奚月!”达奚拔只觉眼里压着团浓云,穿过浓云所见之人,笑容骇人至极,“天下还有老子向儿孙道歉的道理?”

  说罢,他怒目圆睁,双拳紧握,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拓跋月瞟了他一眼:“还有你。我记得很清楚。我五岁生辰那天,阿父偷偷来看我,给我带了一碗面片。这事儿被乐陵公知道了,回头就跟弘农王说了。”

  她顿了顿,嗤笑道:“这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我阿父了。直到他病逝,我才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看到的也只是棺椁。”

  “阿伍违逆父意,我如何不可检举?”

  “哟,这么听话?那乐陵公是承认,孝悌之义你只懂一半了?”

  达奚拔也被噎住了。

  他哪有拓跋月能言善辩?

  见说不过她,达奚拔心中火气更甚,说话也没了章法:“不得了,不得了!现下,你掌着金玉肆,好大的威风!”

  拓跋月仰着下巴,似在说她的确威风。

  达奚拔肺都要气炸了,待要发作,却被父亲扯住了袍袖。

  达奚拔强自压下火气,阴恻恻一笑:“别以为你现在掌着金玉肆,就能耍威风了。也没见你做成什么事!“

  拓跋月心中一动,嘴角漫出笑意,出口便是谑语:“没想到,四叔对我还挺关切。侄女真是受宠若惊啊。”

  她眼神亮得出奇,直视达奚拔,像要看出一些端倪来。

  达奚拔目光微微一闪,旋后才瞪住她,怒喝道:“谁是你四叔?”

  声音好似雷鸣,在阴冷的空气中炸响。

  正中下怀。

  拓跋月盈盈笑道:“这可是您说的,那更好了,我也不想认你这个四叔。”

  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如一把锋利的刀,直搅他心窝。

  达奚拔怒极反笑,眼中闪过一丝蔑然:“你凭什么张狂?凭你身上有一半拓跋氏的血脉?”

  拓跋月却恍若未觉,只虚着眼看他,眼神中满是不屑。

  似在嘲笑他浅薄无知。

  见状,达奚拔更是怒不可遏:“呵!你舅舅都不知上哪儿投胎去了,你这孤女还敢在我面前张狂?”

  这话很恶毒,他说得很畅快。

  果然,拓跋月有了反应。

  一霎时,她眼神凌厉,蛰中达奚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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