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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17)

  乐陵公主拓拔敏,思绪飘回到七月那一日。

  七月间,赤日炎炎,皇帝下令宗亲随他前往鹿苑打猎,以避酷暑之苦。

  鹿苑之中,绿树参天,碧草如茵,比宫城凉爽得多。

  几位公主也跟了来,皇帝让他们各自去选合意的马。

  拓跋月一眼便看中了一匹毛色油亮、四蹄轻快的骏马。

  正当她准备上前牵马时,宜阳公主府的公主家令也朝那骏马跑去,先把骏马牵走了。

  打猎之时,意外发生了。

  宜阳公主骑着那匹马,在追逐猎物时,突然马失前蹄,将她狠狠摔了出去。

  登时,宜阳公主痛苦呻吟,手臂上鲜血淋漓,指责拓跋月故意挑了烈马,来诱她夺马。

  于此,拓跋月并未争辩,皇帝也不以为然。

  转眼,到了晚上,宜阳公主的公主家令,突然被人打晕,被拖到树林里吊起来。

  事后,公主家令跌跌撞撞地跑回来,对宜阳公主泣诉。

  他说,李云从把他吊起来,问他是否曾在武威公主府放火。他说,他从没做过这种事。

  对方好似不信,但最后还是把他放了。

  宜阳公主怒不可遏,说李云从就是个疯子。

  当时,乐陵公主拓拔敏,正在帐中和婆母宜阳公主闲谈。

  听得这话后,拓拔敏忙劝婆母不要动怒,但听宜阳公主说:“我知道,那两母女在想什么,她们以为当年吃的那些苦头,是因为我。可笑,不就是一块破地么?不给就不给。我还不稀罕。”

  拓拔敏忖了忖,道:“她们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不这么想,河西王怎会来寻我儿晦气?”

  原来,宜阳公主拓拔惠之子穆寿,兼任南部尚书,掌南面的外交事务。

  他与任西部尚书的沮渠牧犍同列。

  平日里,沮渠牧犍没给穆寿好脸色,这让穆寿深感诧异。有一日,沮渠牧犍酒后失言,说宜阳公主心眼小,她与长宁公主好歹是同父所出,何必在其遇难之后落井下石。(1)

  穆寿委婉问及母亲宜阳公主,是否散播过“长宁公主与清河王同胞,必残忍凶暴”的谣言,宜阳公主矢口否认。

  于是,穆寿不再提及此事,但宜阳公主心里却扎了一根刺,随后便把刻着“长安宁”三字的金簪拿出去炼了。

  宜阳公主说,她不想为没做过的事,向长宁公主解释,免得越描越黑。

  不曾想,武威公主故意让她选了劣马,导致她受伤。

  之后,还让李云从来问武威公主府发生火灾之事。

  简直可笑……

  七月间,听得婆母的讲述,拓拔敏难免为她叫屈,总想做点什么。

  当时,宜阳公主制住了她,说武威公主于国有功,又整肃了金玉肆,在皇帝面前很得脸,她们争不过她。

  拓拔敏便暂时作罢,但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

  这几日,拓拔敏听说武威公主拓跋月,让田庄的人在城门处卖菜,便想去闹一场。

  仗着马术高明,拓拔敏把菜摊掀了个底朝天,心里别提有多畅快。

  但眼下,想起李云从把宜阳公主的人吊在树上逼问,拓跋敏也担心李云从发疯,只得让他进府来。

  片刻后,李云从大步流星进府来,身后紧跟着茅大,以及两个气喘吁吁、扛着木箱的大汉。

  乐陵公主拓拔敏眯缝着眼,直视着李云从,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哦?李尚书这是何意?”

  李云从从容不迫,拱手行礼道:“回公主殿下,臣是替武威公主过来的。之前,公主惊马,无意间踏碎了武威公主田庄所售之菜,当时不是说要赔偿么?”

  说着,他轻轻挥手,示意身后的大汉将箱子放下。

  木箱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拓跋敏眉头紧锁,冷声道:“两匹缎,算作赔偿。”

  闻言,公主家令连忙从库中取出两匹光泽细腻的绸缎,恭敬地递上。

  李云从单手接过缎面,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承蒙公主守诺!武威公主知晓后,深感过意不去。故而,特命臣将先前的菜蔬送来,以表诚意。”

  言讫,李云从轻轻挥手,两名大汉们迅速将木箱打开,把烂菜叶倾倒在地。

  见状,拓跋敏一时气结,脸色铁青,怒视着李云从:“你……你……”

  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反驳。

  李云从笑容不改,悠然自得:“既然给了赔偿,这些菜自然就是公主您的了,如何处理,悉听尊便。”

  话语中,夹着几分戏谑。

  拓跋敏身后,两个家丁对视一眼,把袖子一捋。

  李云从单手转着手中的缎子,动作优雅而轻松,缎子在他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可见其臂力惊人。

  拓跋敏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咋舌,却仍不甘心落败,出言嘲讽道:“人说,李尚书是

  公主的入幕之宾,我还不信呢。现下看来,啧……”

  听得这话,李云从非但不恼,反而还挑眉一笑:“承蒙夸奖,臣乐意之至。”

  拓跋敏在心里说了句“不要脸”,但不敢则声,只沉着脸,道:“送客!”

  (1)宜阳公主,一般认为是明元帝拓跋嗣的女儿(在本书里,她是皇帝、长宁公主的姊妹),嫁给了穆观,生下了穆寿。泰常八年(423年),穆观猝死,时年三十五。

  第161章 探听风吹草动

  从乐陵公主府出来,茅大嗫嚅着,似乎有话要说。

  李云从看了他好几眼,笑眯眯的。

  茅大挠挠头,道:“小人以为,李尚书不用和乐陵公主置气。”

  难为他想出“置气”这个词,来暗指李云从口不择言。

  李云从笑了笑。

  “非也!我只是说,我乐意之至,此言无涉公主。”

  茅大觑着李云从的脸色,小心道:“小人明白了。不过,小人就怕这位公主乱嚼舌根,影响公主清誉。”

  茅大也知,武威公主与驸马不住一处,关系不谐,但公主赏识他,重用他。茅大听不得任何人污蔑公主。

  “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愿为公主驱策,仅此而已。茅大,你有所不知,我与公主乃是旧识,在我心里,公主如天人一般,值得我守护跟随。”

  他稍稍一顿,眼风掠过一旁的宜阳公主府邸,只见其巍峨矗立,与乐陵公主府相映成辉,皆是富丽堂皇,气派非凡。

  李云从轻嗤一声,足尖一点,便稳稳跨上了马背。

  他手指向那两座辉煌的府邸,语气中颇为不屑:“茅大,你可曾知晓?当公主牺牲一己幸福,在河西国中步步为营、耗尽心力之时,这些所谓的公主们,却享尽荣华,过着如蠹虫般蚕食民脂的日子。她们有什么资格指摘公主?”

  这话听得茅大连声称是:“就是!更何况,公主和李尚书清清白白,他们怎可胡说八道!”

  李云从暗道:我倒想不清白呢,公主又不肯。

  他自嘲一笑,又深深凝望那两座公主府。

  据说,在这两座府邸之间,还有一道暗门,可以随时互通。

  可见,这一对婆媳,的确关系很融洽。

  难怪乐陵公主会为宜阳公主鸣不平。

  不过,这也是宜阳公主自找的。谁让她心眼小,抢阿月的马不说,还诬赖她故意给她劣马呢?

  李云从自不知,沮渠牧犍也查知,宜阳当年长宁对不满,故意有意让宜阳得知,长宁、武威对她心怀怨气。自此,宜阳对长宁、武威母女更无好感,总想争个短长。

  但见皇帝有心护着武威,宜阳便不让乐陵去闹事。

  此时,想起乐陵公主拓拔敏口无遮拦的样子,李云从不禁眉头深蹙。

  乐陵还真和她婆母一个性子。

  大半年以来,他多方追查,当年在宫中悄然散播长宁公主的流言的人。

  一早,李云从的目光,就定在了宜阳公主、邢阿凤两人身上。

  然而,时日一久,李云从看出一点:宜阳公主虽身在皇室,但其情绪总是直接纯粹,喜怒哀乐皆形于色,城府之浅几能一眼望穿。

  这样的性情与心机,如何能策划出周密的流言?

  故而,李云从刻意逼问宜阳的公主家令,为的是故意激怒宜阳,看她到底会做何举动。未料,宜阳咽下了这口气,而她的儿媳却寻机闹事……

  看来,对宜阳公主的监视,还要继续。

  相比之下,邢阿凤的为人,恐怕要复杂得多。

  一开始,在高平公府中,邢阿凤本为平妻,但公府中的小妾们却难逃厄运,一个个相继离世,且死法各不相同,有的说是病逝,有的则传为意外,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数年后,高平公的另一夫人也病逝了,李顺身边只邢阿凤一人。

  念及此,李云从眉头皱得更紧。

  那些女子,是命途多舛,还是因邢阿凤看似温柔实则恨妒的心?

  当然,这只是李云从对邢阿凤为人的推测,其人在贵妇圈子里,素有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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