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招摇山,马车还未完全驰近,拓跋月已按捺不住,轻轻掀开了车帘。
暮光稀薄,遥见一人长身而立,静候于道旁。
似乎是李云从。
拓跋月心中起
了涟漪,细细打量,才看清那是李云洲。
一股淡淡的惆怅悄然涌上心头。
其实,李云洲与李云从并不相似,但自他成年以后,却与李云从有些近似。
甚至会让她产生错觉。
也许,不是近似,她只是太想他了……
马车缓缓停下。
因为神思不定,拓跋月下车时,脚步微微有些趔趄。
鲁七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扶她一下。
不料,却被李云洲凌厉的目光,死死瞪住。
鲁七的手,在虚空中顿了顿,缩回之时心生尴尬。
李云洲轻嗤一声,又探出手臂,把拓跋月稳稳地接下了车。
待她下车,李云洲面有不豫之色:“昨晚,阿姊还有些不舒服,说是腹胀难眠,今日怎么一大早便出了门?我特地为你熬制的药,现下已又冷又馊了,不能喝了!“
闻言,拓跋月微笑道:“馊了倒也不至于,热一热就能喝了。我这病不打紧,只需消食而已。无碍。”
语气中,不乏抚慰之意,听得鲁七一愣。
这人不是侍御师么?为何唤公主“阿姊”?
“有碍无碍,不得我说了算么?”李云洲脸上挂着一丝委屈神色,“你要去哪儿,怎地也不捎上我?”
拓跋月哭笑不得,只得柔声哄道:“好好好,日后出行,一定带上你。”
闻言,李云洲这才面色转霁:“我这就去给阿姊端药来,加了甘草,不苦。”
第175章 狼群的报复
因得秀荣官府协助,招摇山周遭闲杂人等不可入内,挖矿之事进展顺利。
不过短短十余日光景,矿道已然成形,只待验收完毕,便可遣人去开采、挖掘。
这条狭窄矿道,仅容两人并肩而下,莫卢渊与鲁七二人相携入内,消失于一片幽深里。
待他们再度现身,已是满头尘灰,被缓缓吊升至地面,各自手中紧握着一块奇异的纷子石。
拓跋月凝视着那纷子石,只见其色泽呈石褐色,一端焦黑如墨,这正是伴金之石,其下隐隐露出金色。
拓跋月一手携一人,将那纷子石高高擎起。
“看哪!”
顿时,矿队里爆发出一阵喝彩,每个人都欢喜高呼。
日光之下,矿石闪烁着幽暗光泽,一天天被开采上来,堆积成山。
四周的看守力度,也随之加大了许多,火把彻夜不熄,照得矿区如同白昼,以防备贪婪贼人趁夜偷窃。
一晚,月色朦胧,矿区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守卫的脚步声、呼喊声响起,他们迅速围拢,像是在进行一场紧张的围捕。
不久,卫队从一个矿堆中,拽出一个湿漉漉、挣扎的身影。
借着火把光亮,众人惊讶地发现,那竟是一头母狼。
母狼瘦削的身躯异常疲惫,腹部微微隆起,似乎正怀着孕。
营帐内,刚点亮的烛火映着拓跋月紧锁的眉头。
她缓缓起身,走出营帐,凝视着外面被火光照亮的矿区。
听得关于母狼的报奏,拓跋月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悯。
记忆回溯,彼时拓跋月正在山中打柴,挥汗如雨。林间,一群狼群悄然穿梭,身影于林间跃动,野性难驯,矫健非凡。
见到拓跋月时,它们顿下了脚步,但不知为何,头狼嚎叫一声,狼群尽数散去。
拓跋月不明原由,但知狼虽狡狯,却也是有灵性的野兽。
此刻,拓跋月心中盘桓,向下人摆摆手,要手下留情,饶这母狼一命。
她刚穿好衣衫,便有急报传来,道是鲁七底下一个叫阿南的小卒,竟已擅自做主,一棒结果了母狼的性命。
拓跋月闻言,心中怒意腾起,急忙赶去矿区。
但见,那母狼已颓然倒地,周身被鲜血浸染,再无半点生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令人心生寒意。
阿南已被旁人押在一旁,他身形魁梧,面容粗犷,还生着一蓬乱糟糟的胡子,现下却低垂着头,目光躲闪,显然也意识到了自作主张的恶果。
待拓跋月走来,阿南却开了口:“小人不知,公主要放了这饿狼。小人……”
“恶狼?它可曾伤人?”拓跋月眼神一厉。
“不是,我是说,这狼饿着肚子……矿堆里有一只大雁……”
拓跋月深吸口气,“恶”还是“饿”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然不听指令。
一旁,有人为阿南解释,说当时公主的命令还没传过来,他是在那之前动手的。
鲁七一路跑来,跪下求情:“公主容禀,阿南他……此事事出有因。”
“你且说来。”
“阿南和祖父相依为命,但他祖父命丧狼口,故此他见狼就杀,控制不住……”
鲁七哽咽着,阿南更是放声大哭。
闻言,拓跋月也动了恻隐之心,只能感叹那狼气运不好。
她挥挥手,道:“既然事出有因,我也不予追究,下不为例。”
“公主没下令,不可自作主张,你记清楚!”
黑暗中,李云洲的声音,幽幽响起。
阿南磕头如捣蒜:“小人记清楚了。”
“起身吧。”拓跋月轻揉着额际,“宋鸿,寻一处幽僻之所,葬了母狼,切莫让它曝尸荒野。”
宋鸿应声而去,他不习惯多问。
拓跋月心中忧虑重重,长叹一声,仿佛能将胸中的烦闷略减几分。
“那母狼既怀有身孕,说明它并非孤狼。或许,山中还潜藏着一个庞大的狼群。传令下去,矿场上下,皆需加倍警觉,不可有丝毫松懈。”
狼,乃记仇之兽,她担心,母狼之死会招致狼群的报复。
望着远处那片幽暗山林,她似已经见到狼群在月光下,不住地嚎叫……
接下来数日,平安无事。
眼见着矿石全被采出,堆积成山,即将功成。
拓跋月也难掩欢喜,破例饮了几口醇厚烈酒,脸颊上泛起红云。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她一挨上榻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猛然间,拓跋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惊醒。
朦胧中,她感觉自己似被一股力量托起,随后落入一个坚实怀抱,紧接着是一阵旋风似的狂奔。
周遭的空气,如被撕裂般呼啸而过,凉意直透骨髓,还夹杂着阵阵野兽的吼声。
一片混乱之中,拓跋月骤然意识到,这绝不是梦……
她大吃一惊,想要挣扎,但眼皮却如灌铅般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在这颠簸与混乱中,一股透着苦意的药草味,倏尔钻入她鼻尖。
李云洲!
一股无名火瞬间在她心中燃起,她用尽力气,怒道:“李云洲,你作甚?”
话音未落,却觉背着她的人身形一顿,随后加快步伐往前跑。
他一边跑一边喘:“有危险!先藏起来!”
危险?难道……是狼群?
拓跋
月惊骇不已,死命撑开沉重眼皮。
但见,矿区内混乱不堪,无数狼眼闪烁着幽绿寒光,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数量难以估量!
狼嚎之声、人的呵斥与驱赶之声、以及痛苦的呻唤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畔。不知是否已有人受伤。
不对……
承影、湛卢、阿碧呢?
拓跋月想出言问李云洲,但嘴唇却钝重起来,难以张开分毫。
直到,李云洲猝然停下。
她能隐约感知,背后有狼群如影随形,步步紧逼。
“云洲……”她轻声呼唤。
终于说出话来了。
“逃不掉的,先进去吧,”他牙关紧咬,神色坚定,“阿姊,坐稳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不由分说地将她推进一个篮筐之中。
随即,他自己也跃身而入,与他并肩而坐。
此刻,她才恍然惊觉,他们已置身于矿洞入口。
李云洲的意图显而易见——藏匿于矿洞之内,以避狼群之锋。
第176章 强吻
沿着矿坑,筐篮载着李云洲、拓跋月,迅速降至矿坑深处。
四周,岩石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冷冽寒光,空气里弥漫着矿石特有的潮湿气息,夹杂着泥土和硫磺的刺鼻气息。
此处,距离矿坑边缘约有三丈之遥;而矿坑之上,狼群徘徊在幽暗边缘,已经嚎叫了许久,十数只绿眼睛窥视不去。
拓跋月先前未醒的酒意,在这惊心动魄之中,早已消弭殆尽。
一时间,她清醒得很,也警觉得很。
篮筐不大,她紧贴着李云洲,轻声问:“云洲,究竟是怎么回事?承影、湛卢、阿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