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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46)

  云雾缭绕,霞光万道,映在立于高台之巅的中年男子身上。

  极目远眺,穿越层层叠叠的云雾,终在遥远天际,捕捉到一抹不同寻常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姿瑰异、面带威容的男子,令人望而生畏。

  熟稔的感觉,霎时攫住了中年男子的脏腑,难以名状的情感在胸腔中翻涌。

  尽管心跳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但他的脚步却未见丝毫迟疑,踉跄而坚定地向前迈去。

  来人的面容逐渐清晰,中年男子心中一震,果然,至为欣羡又至为忌惮的人。

  不由自主地,中年男子心中生出几分怯意。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来人缓缓开口。

  “我有什么错?你有文韬武略,我也有不输于你的智略才气。”

  “你是不服输么?”

  “自然。母妃不过晚生了我半年罢了。你凭什么就要压着我一头,压着所有鲜卑人一头。”

  “你对朕的怨念,很深啊?”

  “不仅是我,你知道么?所有的鲜卑人都……”

  泼剌——

  兜头泼来的凉水,浇醒了拓跋丕的迷梦。此时,他正深陷囹圄。

  遽然睁眼,拓跋丕见着眼前齐齐而立的拓跋焘兄妹,和手提木桶的小吏,怔了怔,才斜着嘴笑道:“阿干来看我了?”

  “至尊。”拓跋焘纠正他。

  “太平王有事启奏?”拓跋丕蔑然带笑,故意挑衅道。

  在被册封为太子之前,拓跋焘的王号,正是“太平”。

  面对阶下之囚,拓跋焘不怒反笑,眸中捎了一丝悯意,问:“你是不是很想做皇帝?”

  “是。”

  “答得这么干脆?”

  “当然。事已至此,何须遮遮掩掩?”

  “那你说说看,过去,你都遮掩了一些什么?”

  “先前,我做了一个梦。和我过去做的梦很相似。”

  “说来听听。”

  “以前,我曾梦到,有一次我登上你所筑的白台。哎,那可是二百多尺的白台啊!阿干,平日里你登上台去,一定能极目青天、浩瀚千里吧?天下至人,谁不向往?只是,我登上去啊,却茫茫不见一人。还是他告诉我,这是大吉大利之事,我才……”

  “他?”

  拓跋丕诡然一笑:“我不会告诉你的。”

  闻言,拓跋月吁叹道:“二兄,你说的可是崔道秀?”

  “你们……”拓跋丕本来一直斜卧在榻,此时被激得险些跃起,“抓了他?”

  拓跋焘拍拍掌。

  旋即,从宗正寺的另一头,快步走来了高允、李云从,他们身后,正是被押住两肩无法动弹的崔道秀。

  “崔……”拓跋丕想唤他,但见他的面目与崔道秀并不相同,疑道,“他是谁?”

  “你让他自己说。”拓跋焘道。

  “我是崔道秀,”这人被押上前来,眯着一双眼道,“但我也不是崔道秀。”

  “你,你的声音分明是……”

  “对于学习巫术的人来说,改变自己的声音,和改变自己的容貌,都没什么困难。”

  “那你是谁?”

  “你我都是将死之人,不妨对你直说了罢。”

  原来,早在武威公主入凉之前,长乐公主沮渠那敏便以身患恶疾、疗养于月牙泉为由,暗自觅寻培养巫觋。

  她甚至,大魏虽与河西国结为姻亲,但这个宗主国终有一日会吞掉他们,故此,她便秘请巫觋潜入大魏。

  依沮渠那敏的谋划,已有十余位巫觋,先后进入了平城。

  搅动风雨自不用说,更要命的是,他们还蛊惑宗亲权臣谋反。

  这个崔道秀,本唤作卢兰。

  当年,他混进了穆崇府中,怂恿公孙质为之卜算,得出“柔然不会乘虚而入”的卦算。

  与此同时,他的伙伴则在刘潔跟前,劝说他要选择佳时,才能攻城略地。

  是以,穆崇犯下大过,刘潔也错失了战机。

  一见事泄,卢兰则趁隙逃走,易容换声,又来到了乐平王府。

  当拓跋丕向他询问起梦中机奥时,卢兰便道:“此乃大吉大利,更上层楼之象啊,大王!”

  言至于此,多年潜埋于心的种子,自然抽芽茁拔,一发而不可收拾。

  “殿下,恕臣多言。但凡卜筮之人,无论见到何种卦象,都应该劝人忠孝。”高允突然开口道,“当日,卢兰本应以‘穷高为亢。《易》曰:亢龙有悔。又曰:‘高而无民’来应你,来劝你。可他为何要说什么‘大吉大利’?这分明是在挑拨你和至尊的关系!”

  第202章 榷税盐官

  拓跋丕愣了愣,忽又苦笑一声。

  “怎么?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说罢,卢兰定定地看着拓跋丕。

  本待看拓跋丕懊悔不迭的模样,拓跋氏自相残杀的情形,但拓跋丕却冷静下来,笃然道:“不,要恨,也该恨我自己。若非我的心里生了不臣之心,任你是谁,也挑不起我的邪心。”

  卢兰颔首道:“你说的也没错。只不过,我想求个好死,所以,把我该招的不该招的,全都招了。”

  “你都招了什么?”

  “其一,那日你去刘潔府上,表面上是劝他向你们皇帝认错,实际上是和他商量,怎么在北伐

  时对付皇帝。你们口中说的是忠孝之道,暗中却在纸上写着谋逆之语。很不巧,当日我是随您一道去的。”

  “其二呢?”

  “其二,你们故意篡改诏书,就是想借柔然之手,弄死你们的皇帝。”

  瞥见拓跋焘峻厉的面色,拓跋丕倒吸一口气,黯然道:“是啊。吾等这是起了邪心了。”

  “其三,”卢兰自顾自说下去,“之前,新平公拓跋俊本无谋反之心,但你却一边教唆他发泄怨气,一边将他的‘谋逆’之事暗报于皇帝。最后,哈哈哈,最后,你得到了新平公所有的一切。”

  “此外,”拓跋月打断卢兰的话,“你也可以试探,至尊会以何种态度面对谋逆的弟兄。”

  “聪明,不愧是我们拓跋家的女儿。”拓跋丕赞道,转又看向李云从,啧啧两声,“只可惜没许个好儿郎……”

  拓跋月,本是达奚月,但因拓跋焘对她的赏识,拓跋丕也忍不住多注目于她。甚至,还注目于拓跋月所用之人阚骃。

  此番,阚骃并未随乐平王出征漠南。据阚骃所言,乐平王虽让他担任从事中郎,但平日里并不亲近信任。或许,乐平王也看出,阚骃仍对旧主武威公主忠心耿耿,故此不敢对其委以重任。

  如此,反倒是救了阚骃一命。若他在乐平王身边谋划反局,此番必被牵连丧命。

  “本王着实不解。按说,李尚书和建武将军也不是皇亲,今日出现在此,是何意思啊?”拓跋丕的目光,自李云从移到高允的脸上,“是想做个旁听么?”

  分明是想让他拓跋丕难堪。

  “此其一。其二,崔道秀,哦,是卢兰,潜入中书学里欲行不轨之事,正好被高伯恭发现了。卢兰欲挟持高伯恭,所幸为李云从所擒。”拓跋焘面无表情,缓缓叙来。

  闻言,拓跋丕拊掌大笑:“好好好,好得很!不过——可笑。”

  “为何可笑?”拓跋焘挑着眉,“二位既是有功之臣,又是朕至为爱重的人。”

  “爱重?”拓跋丕斜睨他俩一眼,嗤道,“阿干请收回这句话罢。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来说,哪有什么真正爱重的人?二位请记好了,出了这宗正寺,便请把今日之事尽数忘却,否则,他日恐怕会遭逢不测。”

  见那二人不言,众人皆盯着拓跋丕的眼,他又指着卢兰道:“别看我了。我是起了邪心的坏人,本来就该死。只是,我的秘密都被掏出来了,而他……”

  众人忙瞥过去。

  入目处,正是卢兰紫涨的一张脸,丝丝污血自他唇角泻下,情状颇为骇人。

  见状,李云从忙搭脉急救不迭,但因他不曾捎带药材,亦是回天乏术。

  逾时,他才凝眉奏道:“臣未曾留意,他的齿间藏了毒。”

  “这……他们的同伙,朕从何得知?”拓跋焘脸色难看,眸光瞥向了李云从。

  “臣全力搜捕。”

  这一头,李云从带着属下继续奔走,去擒拿卢兰的同伙。

  另一厢,太子拓跋晃则将武威公主拓跋月延请至东宫,与她论议河东盐业之事。

  旧时,河东盐池属解州之地,故而又称作“解池”。

  盐池距离平城不远,一直向平城提供食盐。故此,拓跋焘对此事也较为看重,也极审慎地设置盐官。

  古时,盐的地位极高,以至于成为国富民强的标志。齐国名相管仲,也曾设置盐官,提出“以渔盐之利而兴国”的主张。

  在大魏接管河东盐池之前,晋王朝曾在河东经营数十年,但只一味遵照曹魏成法,施行官办盐业之制,由朝廷主管食盐的采、运、销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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