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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45)

  应该说,沮渠牧犍还是个称职的父亲,左右无事,他便花了好些功夫在女儿身上。

  “无事,随便写写。”

  “阿母的字真好看,我什么时候才能写这么好呀?”沮渠上元扭股儿糖似的缠住拓拔月。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沮渠牧犍方才带着商量的口吻,徐徐开口:“公主,明日便是我儿封坛的生辰了。我想去中书学看看他。”

  自从赫连昌受死,沮渠封坛的病情便“大好”了。拓跋焘遂将沮渠封坛安置于中书学中,让他做了一个五经博士,并住在中书学里。

  对于此事,沮渠牧犍父子都跟明镜似的。皇帝这是变相羁押了沮渠封坛,但他们不敢不从。

  如此一来,沮渠牧犍要见沮渠封坛一面,殊为不易。

  听得沮渠牧犍之言,拓跋月微微一笑:“自然可以。我一时走不开,但早先就备好了礼物,届时你把它一并带上吧。”

  (1)431年。

  第200章 蠢人自有蠢人的用法

  风声烈烈,回旋在荒野之间,鸣响了激亢的号角。

  漠南的雪,纷纷簌簌,吹刮在数百帐落上。极寒的天气里,依旧有壮硕的兵卒,有序地巡逻来去,卫守着大魏中军的安全。他们只偶尔搓着手,呵口气,转又以昂然的神色,平视前方,不敢有分毫懈怠。

  已至季秋时节,几日没有战事,拓跋焘用过早膳,便与太子、崔浩一同在帐中研看羊皮地图。

  “这里,”拓跋焘朱批一笔,凝神道,“朕还想再追一程。奇怪,西路、东路和后援之军,为何都没赶来增援?”

  正说时,司马楚之的手报已报送了过来。

  早年,拓跋焘曾以晋室后裔司马楚之为将帅,意在招徕南人,彼时,崔浩与拓跋月皆以为,以此人之目光胸襟,不堪大用。

  但拓跋焘却对他们说:“蠢人自有蠢人的用法。”

  不久,拓跋焘册封司马楚之为琅琊王,他还上谢表道:“楚之渡河,百姓思旧,义众云集,汝颍以南,望风翕然,回首革面。斯诚陛下应天顺民,圣德广被之所致也。”

  就在拓跋焘追击柔然之际,对方也在试图反攻大魏。

  当日,镇北将军封沓叛魏而逃。归降柔然之后,他告诉敕连可汗,他便是那个传递密信之人。

  郁久闾吴提听取了封沓的意见,派兵攻打司马楚之,以期断绝大魏兵士的补给。

  斥侯先入魏营,悄悄割去了一只驴耳。

  翌日,整军之时,司马楚之察知此事,便称:“这定是蠕蠕贼军干的好事。割掉驴耳,乃是为了留作信证。”当下武装备敌,自不叙话。

  果然,柔然军士三日后,便来突袭魏营。

  他们本想攻其不备,哪知却在新修的冰堡之前,齐齐的傻了眼。

  坚冰难攻,柔然人相顾摇首,叹息复叹息,唯有憾然退兵。

  “砍伐柳树建造城堡,再把水浇在上面,使之凝淬成冰。妙哉!”拓跋焘得到战报,喜得一跃而起。

  若是失了军粮,势必影响士气军心。司马楚之的良策,听得拓跋晃也忍不住击节叫好。

  拓跋焘望着崔浩,笑吟吟道:“过去,崔司徒和武威,还说琅琊王没有实才。照朕看来啊,他们这次是看走眼喽。”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好,言语间也没有责备之意。

  崔浩却有些讪讪的,只道:“是臣妄言了。”

  拓跋晃忖了忖,方道:“用人得宜,天下便无弃才,无废事。儿子记得,过去有一个将领,用人秉持一个‘各依其才’的标准。有一次,他老友的儿子来投靠他,却一无所长,最后,他打算让这个世侄随军看守库门。”

  拓跋焘好奇道:“为何?”

  “因为,他见那人在入宴之时,从头到尾都端坐无语,便认为他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适合看守库门。后来,那人入了帷帐,便能从早守到黄昏,此后士兵都不敢随便进出仓库了。”(1)

  “察人于微,任人唯才,善哉!”拓跋焘似没觉出崔浩微愠的神色,只与太子颔首相赞。

  拓跋焘深入漠南之后,与柔然军士鏖战数场。

  因为各路兵马没有及时赶至,中军的几千人马不足与数万敌军相抗衡,而渐落于下风。不日之后,魏军陷入进退维谷之境,连兵士也被饿死了大半。

  夜间的雪风溜入帐中,砭骨的寒意令人止不住颤抖,拓跋焘亦焦急地来回走动。

  到了这个节骨眼,刘潔带着急色,切谏道:“至尊,事态危急,不如您带着太子先行撤退,令军士们殿后罢。”

  拓跋焘黑着一张脸,只道:“你歇着罢,容朕再想想。”

  刘潔没趣地退了去,崔浩才抑声道:“至尊切不可弃下士兵独自逃返,这是为君为将之大忌。”

  “朕知道。刘潔这个老匹夫没安好心。”

  “臣听闻,军中已然谣言四起,说是因为微臣怂恿至尊出战,方有今日之祸。”

  拓跋焘目色一厉,怒道:“好大的胆子!明着是对着爱卿来的,暗里不是在谴责朕么?”

  顿了顿,拓跋焘道:“朕想起来了,昨日,那老匹夫趁你不在,还对朕说,应该治你的罪。朕告诉他,援军误期,朕又遇贼不击,崔司徒何罪之有?”

  崔浩默了默,方道:“感激至尊信任,臣铭感五内,不敢或忘。”

  翌日一早,拓跋焘便当众宣讲了亲自殿后、全军退返的讲演,接着斩杀了传讯的官员。

  照皇帝的说话,是这个糊涂的家伙,看错了诏令三军出行的日期,这才造成了增援不及的恶果。

  军士们无不感佩万分,誓天同归。

  崔浩从容不迫、筹谋得当,终在季冬之前成功带领魏军退返。

  其后,拓跋焘诏令太子协理军国大事,统理百揆。

  在过去,皇帝出征之前,也会命太子掌管国务,但那不过是临时性的;而此次,这道旨意显然是说,往后太子便是大魏的监国,皇帝可将部分国务放心地交托于他。

  紧接着,拓跋焘又对群臣道:“诸位劳苦甚久,该回去歇歇了。平日里按爵归府、按时朝阙便好。”

  群臣暗自咂摸这话,不再多管事务,闷声不言。

  他们皆知,斩杀传讯官员,不过是权宜之计,更猛的后招还没来呢!试想,御驾亲征一事何其关紧,谁敢荒怠大意?所以,这件事的背后,定然躲匿着惊天的漩涡,而他们的皇帝,既不曾被这场漩涡所吞噬,必然会反噬于后。

  行军至五原时,拓跋焘下令收押刘潔,其据来自于崔浩所搜集的罪证。

  影卫将封沓这个叛徒捉拿回来,很快得到供词:刘潔先是主使封沓向柔然示好,再是伪造昭命故意贻误军机,并嫁祸于传令官员。按照事先的计划,刘潔又派出亲信,怂恿柔然人惊吓骚扰魏军,以乱军心。至于那些魏主将弃兵而返的流言,也是他放出来的。

  奇怪!刘潔大权在握、独断专行,在朝中鲜有能与之颉颃之人,他又何须如此?除非……

  众臣心里隐隐有个答案。

  (1)这个故事中的人物是唐代的,晚于北魏,但笔者觉得很适用于此情境,遂超前引用了。特此说明。

  第201章 沮渠那敏的谋划

  这个焦灼以待的答案,暴露于太平真君五年的春日。

  在审讯期间,拓跋焘接连发出了两道诏令。

  其一曰:“王、公以下至于庶人,有私养沙门、巫觋于家者,皆遣诣官曹,过二月十五日不出,沙门、巫觋死,主人门诛。”

  其二曰:“

  王、公、卿、大夫之子皆诣太学,其百工、商贾之子,当各习父兄之业,毋得私立学校;违者,师死,主人门诛。”

  一是遣沙门、巫觋,一是禁私学、私教,二者看似无所交涉,实则必有关联,只不是人人都能看透个中关窍罢了。

  诏令一出,世人无不震惧万分,纷纷遣散沙门、巫觋,各承家业,规行矩步。私学亦大量关停,漆黑的门室之外,再无琅琅书声、滔滔讲者。

  到了二月初六日,中山王拓跋辰、尚书令刘潔、内都坐大官薛辩、尚书奚眷等八将,因延误军机之罪,被处以斩刑。

  平城之南哀声嚎啕,令人不忍闻听,但鲜卑历来重视军纪,百姓们也多以为判决公道。

  论其根由,此八人中,以刘潔的罪行位最大,因他矫诏卖国。

  衮衮诸公之间,私下论起此事,俱言刘潔因久居枢密,恃宠而傲,一旦逆鳞受责,便生出了叛心。

  这,也是拓跋焘所要的效果。

  至于罪证,除在漠北的所作所为之外,孙豪也及时奉上了岳翁刘潔早存反志的证据。

  先君后翁,拓跋焘对其“大义灭亲”的做法深为赞许,班赐之物流水价似的送入府中。

  就在逆臣受刑之后,拓跋焘又传召了武威公主拓跋月,一同前往宗正寺,欲秘密审讯乐平王拓跋丕。

  梦境幽邃,青冥广阔无垠,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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