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竟快如鬼魅!
拓跋余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无法呼救。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贾周,只觉什么东西从身体流失,视线变得模糊。
直到此时,拓跋余方才明了,他被源贺、长孙渴侯卖了。虽不知他二人到底图谋为何,但事实只能是这样。
好傻!原来,他仓促幼稚的谋划,早已被宗爱洞悉。他所期待的“祭祖锄奸”,却成了作茧自缚的死局。
见拓跋余意识逐渐溃散,贾周也缓缓松开了手掌。
掌心,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赫然眼前。
片刻之后,静室门开。
宗爱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贾周微微点头,低声道:“幸不辱命。”
宗爱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
一刻钟后,宗爱泪流满面,奔到宗室、百官跟前,用一种沉痛无比的语气宣布:“至尊……至尊因连日操劳,加之往日纵欲过度,酗酒伤身,竟于祖宗之前……突发风疾,龙御归天了!”
消息传回平城,官方说法是皇帝暴毙。
然而,市井坊间根本无人相信。
一处热闹的食肆里,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又死一个!”
“啧啧,这才当了几天皇帝?说是纵欲过度?骗鬼呢!”
“我看呐,准是那阉人干的!先杀了老的,又把他扶上去的小皇帝杀了,这简直是……做这些事,不怕断子绝孙吗?”
“噗……你这话说得,他一个阉人,不就是断子绝孙吗?不过,听说他认的干儿子、干孙子倒是一大堆!”
最后说话的这人,引得周围几人一阵压抑的狂笑。
笑声中,满是对宗爱的鄙夷,和这荒谬世道的嘲讽。
谁也未曾留意,角落里一个负责送菜的小厮,听着这些议论,嘴角悄然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受人所雇,他是安插在外,专门收集市井舆情和流言的耳目。
数日后,贾周奉宗爱之命出宫办理一桩秘密差事。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巷时,斜剌里突然冲出七八名蒙面人,一言不发,挥刀便砍。
贾周及随行的几名宦官,一时大惊失色,仓促应战。
这些蒙面人,出手狠辣,很快便占据了上风,贾周的随从接连被砍倒。
然而,奇怪的是,蒙面人似乎并不想杀贾周。
他们将贾周逼到墙角,打落他手中兵刃,便上下打量着他。倒有一人,拿着弯刀佯装攻击他,但当贾周举掌去挡格,却又匆忙后退。
贾周打量着,发现这人似乎生着长短腿。
骤然,一阵急促的哨音响起,蒙面人如来时一般迅速,扔下惊魂未定的贾周,消失在巷弄深处。
旋后,贾周捂着流血的伤口,靠在墙上大口喘息,心中自是惊疑不定。
这些人是谁?
为何要袭击他?
明明可以杀他,为何又突然退走?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觉黑压压的阴谋,笼罩了自己。
皇宫深处,宗爱和贾周再次密议。
连续废立皇帝,已让他们的处境极其危险,必须尽快找到下一个傀儡。
“须得从拓跋宗室里找一个听话的,”宗爱揉着眉心,疲惫的眼中满是焦躁,“年纪要小,母族要弱,最好……”
他正背对着贾周,踱步思考。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贾周抬起头,看着宗爱的背影,眼中迸出极浓烈的杀意。
“你说,让谁来做皇帝呢?”宗爱蓦地转身。
瞬间,贾周眼中的杀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成了一贯的恭顺与平静。
“要不然,让皇太孙来
……”贾周故意说起拓跋濬,看宗爱有何态度。
“你是不是傻?”宗爱果然气怒不已,“太子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小崽子上去了,能放过我?”
“那……那我……我也不知,可惜,右昭仪的孩子没了,不然……”
“右昭仪?你说猫儿?倒也是,整个沮渠氏,就只剩宫里、宫外这两个,势力最弱。若是猫儿还活着,倒是不错的人选。”
“右昭仪她,”贾周叹了口气,“着实可怜。”
话音刚落,他顿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垂下头去。
宗爱却似看懂他的心思,揶揄道:“怎么?怜香惜玉啊?你都去了势,还想这个——你哟!”
顿了顿,他笑道:“不过,右昭仪是最恨拓跋氏的,没她在一旁吹枕头风,老贼哪里会信,太子私底下行巫蛊之术呢?”
“是,右昭仪是有功之人,所以,小人想保护她。”
“你这点心思,我懂,”宗爱笑得淫邪,“你要与她做些假凤虚凰的事,我权当不知,哈哈——”
(结局)
第293章 今生没得到你的心
且说,宗爱近日虽除掉了拓跋余,但心中惊惧未消,反而更甚。
为排遣闷绪,也为炫示武力,他决定举行一场盛大的狩猎。
负责护卫重任的,正是“深得信任”的源贺与长孙渴侯。
正是这二人向他告密,宗爱方才能在东庙先下手为强。
猎场上,宗爱纵马驰骋,弓弦响处,猎物应声而倒。
源贺、长孙渴侯率领精锐禁卫紧随其后,确保其安全,又不时发出赞叹逢迎之词。
宗爱志得意满,多日来的阴郁,似也在杀戮与奉承的包裹中尽数散了。
狩猎结束后,盛大的野宴随即开始。
篝火熊熊,炙肉的香气弥漫开来,今日所猎的鹿也被做成了炙鹿,鲜美无比。
宗爱高居主位,受着臣工的敬酒与礼赞,李云从也不例外。
源贺与长孙渴侯更是频频上前,言辞恳切,感念宗丞相的知遇之恩,痛斥拓跋余的忘恩负义。
宗爱被捧得飘飘然,酒到杯干,喝得面红耳赤,酒酣耳热……
就在贾周被困宫中的同时,猎场野宴也进入了高潮。
宗爱喝得酩酊大醉,搂着源贺的肩膀,舌头都捋不直了:“好!好小子!以后……这天下,咱爷们共享……”
源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眼中却寒光一闪。
他与对面的李云从、长孙渴侯交换了一个眼神。
猛然,源贺抽出腰间匕首,直直地刺入宗爱的心窝!
与此同时,长孙渴侯也暴起发难,拔刀劈翻了宗爱身旁的贴身宦官。
宗爱醉意全消,笑容瞬间凝固。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直至末柄的匕首,又抬头看向源贺那冰冷的脸庞,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旋后,宗爱肥胖的身躯重重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官员和将领们都惊慌不已。胆小者,甚至暗中退了两步。
源贺一脚踏上宗爱的尸身,猛地抽出染血的匕首,高高举起。
而后,他又从怀中掏出拓跋余手书盖印的罪状,运足中气,声震四野:“巨奸宗爱!弑君矫诏!祸乱朝纲!残害忠良!罪恶滔天!人神共愤!今奉先帝遗志,已将其明正典刑!其罪状在此,尔等可自行观之!”
一旁,李云从高声道:“奉武威公主之命,监斩国贼!”
长孙渴侯长啸一声,亦振臂呼号:“奉武威公主之命,监斩国贼!有敢附逆者,同此下场!”
事已至此,谁还看不明白?今夜,这些人有此一举,是出自武威公主的谋划。原来,她和驸马,从未真的臣服于宗爱。
士兵们高擎火把,映着源贺刚毅的脸庞,和那滴血的匕首,也映着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
此刻,那些本因畏惧宗爱权势,而行谄媚之事的官员、将领,无不胆战心惊。
但见大势已去,又听闻罪状,哪里还敢反抗?
短暂的死寂之后,众人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将军英明!为国除奸!”
猎场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一个权阉的时代,以这种血腥的方式骤然落幕……
两个时辰前,贾周从一名女子怀中醒来,神情有些发怔。
女子娇媚一笑:“郎君,你方才……有些生涩,莫不是第一次?”
贾周皱了皱眉,隐隐生气:“自然不是,只是久久未沾女子了。”
“如此,不如我们……”女子搂住他又要亲。
贾周微微避让了些,道:“改日罢,我要回府了。”
闻言,女子也不强留,贾周遂穿了衣,从榻上起身。
须臾,贾周从妓馆中出来,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跑来,塞给他一张纸条,目色惶急:“李太医令,让小的交给您的急信!”
贾周展开纸条,但见上面写着:“右昭仪于宫中突发急症,口吐白沫,昏厥不醒,情势危急!”落款是李云洲特头的标记。
贾周脸色骤变。
沮渠那菲是沮渠牧犍之妹,更是他潜伏宫要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