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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53)

  刘昞看他一眼,才吁叹道:“自然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大王且想,王后身边本有医术高明的侍御师,他怎么可能看不出,王后中毒日久了?”

  “你是说,她自己下毒害自己?”沮渠牧犍被骇了一跳,继而转念一想,“不对,她不会,她这个人惜命得很,她不会……”

  他顿了顿,又苦笑道:“但是,若她已受了害,便想要借题发挥。”

  刘昞默然,逾时才轻轻颔首。

  蓦地想起一事,沮渠牧犍不禁站起身来,浑身颤栗。惧到了深处,连唇色也泛起了一片青紫。

  旋后,他满腹狐疑:“孤突然想起一事,那个叫李云洲的,好像很久都没看到他了。因为那件事,孤很少去德音殿,也没注意这些。”

  想了想,他心中愈发不安:“难道是出去替她办事了?”

  “大王,私以为,与其做这些无谓猜想,不如与王后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谈,谈什么?”沮渠牧犍心下烦恼,颓然坐下。

  “你们毕竟还有个小公主,”刘昞昂首看他,眸中却流转着一丝悯意,“当务之急,大王还是尽量与王后修好罢!”

  如若他二人能修好,两国便有可能和平相处,百姓也不用罹患战祸。至于是否改朝换代,刘昞并不十分在意。

  “他要我把李敬芳送去守陵,这可能么?”沮渠牧犍摇摇头,“别人不知道,但孤已和国师说过,我并不是因为贪好美色,才跟她厮混的。”

  他并非假言假语,李敬芳虽与李敬爱有几分相似,但也不值得他去刻意讨好,背负人伦之罪。只是,在寻到宝藏之前,他绝不可暴露真实想法。

  刘昞看了沮渠牧犍半晌,暗觉可笑,遂把话说开了去:“大王真的以为,李夫人那里有你想要的宝藏么?”

  前不久,沮渠牧犍对刘昞说,他有意往西拓进,以此来避魏国的锋芒。

  彼时,刘昞颇为不解。

  沮渠牧犍便对他一阵耳语,说出一个秘密。一个连对阿姊都没说过的秘密:

  李氏在建凉国之后,宗室曾在敦煌发现了一座汉代的胡人古墓。此墓墓主不详,但其中机关重重,陪葬无数。拆除机关后,李暠亲自去点算过里面的金银珠宝,一时大为震惊。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乱世之中,谁都无法预料未来,李暠便下令掩藏宝藏,以备不时之需。可惜的是,李氏还未及挖掘宝藏,便已遭亡国之祸,灭于沮渠蒙逊之手。

  关于宝藏的事,李敬爱曾半开玩笑地对沮渠政德提过,还说她知道宝藏的位置。后来,沮渠政德又对沮渠牧犍说了一嘴。故此,李敬芳一直留在深宫之中,既是她自己的想法,也合了沮渠牧犍的意图。他笃定,时日一长总能从对方口里掏出话来。

  听完这段耳语,刘昞心中沉重,不以为然,可他不想泼大王的冷水,只得称他“志比鲲鹏”……

  多日未再说起此事,没想到,沮渠牧犍对此执念更深了。但不处置李敬爱,如何能平息王后的怒火?

  此时此刻,刘昞终于忍不住道出真实想法。

  这话听得沮渠牧犍一噎。

  他难以置信地盯住刘昞,半晌才讷讷道:“敦煌商道上,商人往来如织,死在那里留下厚葬,也不奇怪吧。何况,那人还是胡商。”

  胡商,惯会做生意,如果是珠宝商人,腰缠万贯也非难事。

  “老臣的意思是,可能确有胡人墓葬,但那里面有多少财宝,不可知;李夫人是否真心想交给大王,也不可知。大王且想,宝藏的所在位置,是李夫人还是尹夫人更清楚呢?”

  沮渠牧犍哽住了。

  自然应该是尹夫人,但沮渠牧犍不觉得,自己能从她那里掏出话来。其实,当年,李氏灭国之后,先王还曾想将其纳入后宫,但尹夫人刚烈非常,抵死不从,沮渠蒙逊只得作罢。

  顿了顿,刘昞已见白毫的眉头深蹙起来:“说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话,尹夫人在逃奔伊吾之后,还能再次指派杀手来姑臧作乱,刺杀吐谷浑使者。这既说明她有本事,有野心,但也说明她技止于此。”

  “何解?”

  “如果真有宝藏的存在,想必尹夫人不必用上这等伎俩吧?”

  沮渠牧犍不应,手指在王座上轻敲。不得不承认,此言有理,可是……

  刘昞老浊的眼睛闭了闭,又道:“至于说,尹夫人派刺客的目的,大王心知肚明,且能借力打力,老臣便不再多言了。”

  这话听得沮渠牧犍面上一红。

  刘昞虽说得含蓄,但他说的每个字都刺在了他心上。

  沮渠牧犍不得不承认,为了给老六沮渠无讳以教训,他开始谋算着借力打力,所以他一早放出消息,并排出盛大的仪礼,等的就是尹夫人的刺客。

  而他还有后招。倘若刺客不来,他也有的是办法,让老六出差错,治他个渎职之罪。

  最后,他赌赢了,一切都如他计划那般,毫无偏差。只是,这些阴私的手段见不得光,沮渠牧犍从不曾与国师说起。

  所以,刘昞方才所言,全是他猜的,但却猜得很准。

  这些话,不知在他肚子里酿了多久了。

  这莫非是因为,他对自己已不再如往日那般尊敬?

  第73章 高居后位,佛口蛇心

  鸣鸾殿内,银烛高烧,映着孟太后冷峻的面容与沮渠无讳故作无辜的眼。

  就在沮渠牧犍与刘昞密谈时,孟太后已寻了借口,把酒泉王沮渠无讳请到殿中。

  见着这晚辈,她也不拐弯抹角,劈面便问:“之前,哀家便觉得酒泉王住在宫中多有不妥,但毕竟是王后执中馈,也不好过问。如今,哀家且问你,你为何要秽乱宫闱,还连累了大王?”

  传闻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太后耳中,但她只是装聋作哑,也没把酒泉王叫到跟前教训。

  故此,今日唤沮渠无讳前来,倒是显得有些不寻常。

  不过,沮渠无讳一听对方在兴师问罪,便瞬间明了其意图。

  因着沮渠无讳被命为民部尚书,被变相禁锢在了京中,便与镇守郡城的宗王不同。

  前一日,沮渠牧犍密令各郡宗王勤加练兵,一旦魏军西进,除天水、金城之外的宗王,都需即刻入京作战。

  但就在这个紧急关头,沮渠牧犍突然褫夺了沮渠菩提的张掖王封号,转而由沮渠万年来替代。此人是沮渠牧犍的侄儿,打仗颇有些能耐。

  自己硕果仅存的儿子,不仅没能得继承王位,反而还在关键时刻被削了爵。孟太后自然不依。

  问及因由,沮渠牧犍言之有据,称有密状告来,沮渠菩提虽提议重查坞堡人口,做出正人君子模样,实则他暗地里指使官吏,在张掖商道设置关卡,敲诈过往商客。

  “千钧一发之际,孤怎可让不忠不诚之人,替孤镇守张掖?太后,孤始终尊你敬你,希望你也能体谅孤的难处!”

  设关卡之事虽为事实,但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这种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沮渠牧犍却非要追究不可,分明是在针对沮渠菩提。

  由于沮渠牧犍说得冠冕堂皇,孟太后也无法反驳,只是,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便只能把气撒在沮渠无讳身上。

  想明白这个关节后,沮渠无讳轻抚着袖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太后此言差矣,我不过是与李夫人志同道合,共赏风月罢了。怎说得上是秽乱宫闱?”

  他眼角笑意更深,带着些讥诮:“至于大王……怎会料到我与李夫人的私会,会被人打扰?那大王来都来了,我们总不好让他败兴而归吧?”

  孟太后待要批驳,沮渠无讳却又接着说:“再说了,李夫人最近习了功法,正须与二位血气方刚之人,做联床之戏。我们不过是帮她罢了。”

  孟太后怒极反笑,凤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她猛地一拍桌案,那银烛也似乎为之一颤。

  烛影摇曳,映出她扭曲的脸:“沮渠无讳,你竟敢在哀家面前大放厥词!你所谓的志同道合,共赏风月,不过是秽乱宫廷的借口罢了。你可知罪?”

  沮渠无讳闻言,脸色铁青,眼中燃起一丝怒火:“孟太后,你们何尝不是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隐匿坞民之事,您儿子没做过么?为何不惩戒他?不过是因为你的脸面罢了!”

  孟太后不作声,只冷眼看着他还要说什么。

  “那件事,我一人被责罚也就罢了,”沮渠无讳怒火更炽,厉声道,“有的人,回头就上表要重查坞民数目,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人都让他当了,是吧?没那么容易!”

  见他暴怒不已,孟太后心下一凛,从凤座上徐徐起身:“你做了什么?”

  这话指向不明,旁人人还未必能听懂。但置身其中的人,一听就懂。

  沮渠无讳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孟太后以为我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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