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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66)

  将军庞大的身躯,转瞬间被他轻松拽下。

  但见,伊馛双臂发力,拖拽着还在嗷嗷惨呼的将军,如同拖着一头猎物,迅速消失在城墙的阴影之中,只留下一串回声在夜空中回荡。

  待纵马回营,把俘虏送到中军帐前,那人初时还强作镇定,但不过片刻便看出这是何地。

  霎时间,他全身剧颤,双眼圆睁,仿佛从中溢出无尽的惊恐。

  目光再与拖拽他的伊馛相碰,将军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弥漫开来,他竟已被吓得失禁,裆处湿了一大片。

  月色皎皎,映得拓跋健面容益发冷峻。他缓缓走到这俘虏面前,声音低沉有力:“说!你是哪位将军?怎的如此不堪一击?”

  那俘虏此刻已毫无尊严可言,只知涕泪横流,连声求饶。

  在拓跋健威严的目光逼视下,他终于崩溃,颤声招供:“大王……不,伪主……他,他让我们穿上铠甲,伪装成兵士,企图以此混淆视听,拖延大魏天军……”

  “你们是何人?”

  “就……就普通百姓……”俘虏眼泪鼻涕一块流,“我是城东头卖菜的,长得高大了些,便……便……”

  “便被扮作了将军?”拓跋健又好气又好笑,此时还必须忍住。

  脸色如玄冰一般,看起来更骇人。

  俘虏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懊悔与无奈,他哽咽着说:“是啊,大王,小的也知道这般隐瞒大魏天军是死罪,可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小的每日里提心吊胆,今日幸亏大王一箭将小的射下城头,这才有了向天军解释的机会。”

  说着,他又是一阵痛哭流涕,双手紧紧抓着衣角,觳觫不止。

  正在此时,中军帐豁然掀开,拓跋焘大步流星地跨出帐来,不怒自威。

  旋后,他目光一凛,定格在那个颤抖跪地的俘虏身上。

  “抬起头来!”他拓跋焘淡淡道,“朕倒要看看,你这将军如何威武。”

  话音落下,俘虏头埋得更低。

  军中人众,但此时却万籁无声,唯余虫鸣。俘虏恐慌至极,生怕自己也会变成虫豸。

  霎时间,汗水涔涔而落,落在几近干涸的地面上,发出微细的声响。

  俘虏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哀求:“小的岂敢冒犯天颜!小的,罪不可……”

  他突然顿下,想起一件事,一时间叫嚷起来:“小的还有一事要报!”

  倏然起了一阵疾风,火把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伪主为营造声势,不只让小的们冒充士兵将军,还强征了附近寺庙的僧众,让他们穿上铠甲,手持木棒,站在城墙上装腔作势。”

  “僧人?”拓跋焘皱起眉来。

  他猛地想起,夜袭营帐企图烧毁军粮的,正是僧人。起码,被擒住的那一个是。

  可那身手,像是一般的僧人?

  “大胆!”

  突然间,拓跋焘声如雷鸣,吓得俘虏险些倒在地上,所幸他及时用肘撑住了。

  火把映照之下,眼前这大魏皇帝身形魁梧,如山岳般不可动摇,俘虏只觉自己整个儿缩小了一圈。

  拓跋健见状,心中也是一阵翻腾,他紧咬牙关,沉声道:“至尊,如今局势危急,那些僧众百姓虽然无辜,但大局当前,是否可以考虑……”

  话语未尽,但言下之意,无非是不要有妇人之仁。

  闻言,拓跋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意冷得仿佛能冻结人的血液。

  逾时,拓跋焘面色转为柔和:“朕求的是百姓安宁,不扰一草一木。奈何有人不识时务,非要把平民百姓、大德高僧拖下水。大局当前,若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朕自然可以放过他们!”

  这个“他”,显然是在说跪在地上的俘虏。

  听得这话,这人眼眸瞬时亮了,忙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道:“小的愿到军前,说服百姓僧众缴械投诚!”

  拓跋焘要的就是这句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才吩咐兵士带俘虏去盥洗。

  优待俘虏,自不必提。

  很快,中军帐外聚起各路将领。

  拓跋健朗声道:“诸位!河西伪主企图拖延我军,荒唐可笑!而今,蠕蠕军攻打我魏边境,可见他们并未增援姑臧城!此乃天赐良机!我大魏铁骑,当一鼓作气,直捣黄龙!”

  言讫,周遭响起一片激昂的呼应声,战意盎然,仿佛下一瞬就要冲出驻地,直奔姑臧城墙而去。

  第91章 而我只守着你

  夜幕低垂,月光倾洒在德音殿的屋瓦上,反射出清冷的辉芒。

  望舒阁中,拓跋月坐在榻上,锁着眉一手掩唇,一手按心,忐忑地望向阳英。

  方才,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想起自己已二月未来癸水,拓跋月不免暗暗心惊。

  霍晴岚忙传唤阳英来诊脉。

  半晌,阳英缓缓开口:“公主,您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果然!

  一霎时,拓跋月眼神里满是挣扎,半晌不语。

  逾时,她望着窗外的皎洁明月、寥落星辰,再看看那黯沉的乌云,心中只觉涩然。

  想为沮渠牧犍生下这孩子么?自然是不想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桓不去,似夜空中最沉重的乌云,倏然压到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来。

  德音殿内,明明有她最信任的人,但此时她却觉得,她就像这宫殿中的一抹孤影。

  没有人,能代替别人,去面对一次又一次命运抉择。

  半夜,乌云遮蔽了星辰,月光也被厚重的云层吞没,周遭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拓跋月恹恹睡去,服侍她的阿澄也迷迷瞪瞪地趴在眠床边,打起瞌睡来。

  突然间,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进望舒阁来。

  阁内灭了烛火,此时只余一盏昏黄的夜灯,在微风中晃荡不已,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在这无边的黑暗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而苦涩的药味,似是无形的触手,缠绕住来人的嗅觉,让他心头猛地一紧。

  倏然,来人扯下罩面,深深一嗅。

  这是……

  归尾、红花、丹皮、附子、大黄、桃仁、官桂、莪术……

  她在干什么!

  来人缓缓步入内室,点了阿澄的昏睡穴,把她抱到一旁的长榻上。

  而后,他轻轻坐在眠床上,打量起拓跋月来。看起来清减了。

  他俯首,鼻子抵在她口唇近处。药味儿令人心惊。

  这亲密之举,霎时惊动了睡梦中的拓跋月。她猛然睁开眼,盯住这个“登徒浪子”。

  一见是李云从,拓跋月松了口气,转瞬却讶然:“你……”

  怕惊扰旁人,她没多说话,只往眠床旁一瞥。

  “那个宫女没事,扔一边了。”

  扔?这个字眼,听得拓跋月想笑,仿佛那是一个物件似的。

  “是我信得过的人。”她解释道。

  “哦,那下次不点昏睡穴了。”

  这口吻,说得像是爱屋及乌。

  旋后,李云从板着脸,皱眉问:“你喝药了?”

  “是。”

  脸上毫无波澜,只是那双眸子,如同深邃的寒潭,藏着无尽的哀愁,还有决绝。

  见状,李云从的喉咙像是被异物堵住一般,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痛不痛?”

  “药很温和,还好。”

  撒谎!哪有不痛的堕/胎/药!

  李云从的心像是被重锤击中,直想拥她入怀,给她一丝慰藉,但又忍住了。

  “有也无妨,我不会介意,”他眼中浮出一层水汽,“你这样太伤害自己身体了。”

  拓跋月目光落在了李云从脸上,眼神中半是感激,半是无奈。

  “我只是不想和沮渠牧犍再有什么关系。”她沉声道,每个字都像是从心深处挤出,“你别想多了。”

  夫妻俩早已撕破脸,何必多一个割舍不掉的羁绊。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李云从苦笑道,“其实我一直想……”

  触到拓跋月冷峻的眸光,他又收回“和你在一起”五字。

  但听她咳嗽一声,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李云从深吸一口气:“自然是来护你的。”

  拓跋月心中一震。

  恍惚间,她只觉他俩又回到离别的那一晚。

  他抱了抱她,起身退远,行至窗前,才转身定定地看她:“错失良缘,我李盖悔之晚矣。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守护,但我定会护你周全!”

  护我周全,护我周全!

  才刚卸下腹中那块肉,拓跋月心里很空,此时乍然听得这话,怎能不动容。

  但她只捏住李云从的手指。

  李云从见她动情,顺势抓住她的手指,烙下一吻:“我说过的呢,定会护你周全!”

  眼前的伊人含着泪,不作声,他也自顾自说下去:“四部鲜卑那边,自有源将军看顾,我不用管。放心!他们已将姑臧城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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