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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85)

  平定夏国厚,拓跋焘恩许贾秀,迎父之棺柩还国。这件事,令贾秀感激非常。此后,贾秀对皇帝忠心耿耿,甚至在皇帝遇刺时,拿身子来当肉盾。

  在心里默默盘了一回,拓跋月理清了头绪。

  三位姊妹都好相处,而在三位驸马中,姚黄眉为人宽厚,知恩图报;贾秀温柔儒雅,忠诚可嘉,至于赫连昌……

  拓跋月拿不准。

  先前匆忙一聚,只觉赫连昌眼中全无锐气,待拓跋菱也很体贴,俨然一位知冷知热的夫君。(3)

  但他不时用余光瞥着沮渠牧犍,不知是何因由……

  家宴结束,拓拔芸已有几分醉意,她醺醺然坐到拓跋月身边,把头靠在她怀里。

  就像以往一样。

  以往,每当拓拔芸心烦意乱时,她便喜欢把头靠在拓跋月怀里,和她说些悄悄话。

  而眼下,她夫妻恩爱,在公主中地位又高,却因何事烦忧?

  “怎么了?”拓跋月抚着拓拔芸的额头。

  花钿歪了点,给她正一正。

  “阿姊,我好羡慕你,”拓拔芸扁扁嘴,醉眼迷离地看向屏风后。

  屏风后,有一张独榻,沮渠上元已经睡着了,霍晴岚守在榻边,寸步不离。

  “羡慕我?”拓跋月不解。

  拓跋芸轻轻扬起下巴,贴近拓跋月的耳畔,细语呢喃。

  她说,她在去岁不慎小产,此后便再无孕育之喜。她也曾延请宫中侍御医师细细诊脉,得到的答复却如寒冰刺骨——她或许已难以再为人母。

  “这可如何是好?”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贾秀若无后嗣,我会觉得遗憾。可我,又不甘心把他分予别的女子。”

  言罢,愁绪染上眉梢,看得拓跋月百感交集。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如意。

  忖了忖,她出言宽慰:“也不用太担心,你年龄这般小,还怕不能生育?再说,宫中的侍御师不行,或者民间的大夫有奇方呢?”

  说至此,拓拔芸脸上飞起一片红霞,低声问:“阿姊,你记得吧?以前阿干想把姑臧那边的大法师请过来,名义上是想听他讲佛法,实则是想请他教一些生娃娃的法子。”

  她说的是昙无嗔,拓跋月听出来了。

  昙无嗔自西域东来,留在凉州译经,曾以男女交接之术,教授妇人生子,又通术数和咒术,能道出他国之事。因此,昙无嗔被沮渠蒙逊奉为国师,时常询问其国事,顺便教其子女生养之道。

  (1)濩泽公主和宜阳公主的生父待考,阳翟、始平、武威以下,应该还有华阴公主。延和三年时,吴提尚西海公主,其生父亦不明。因为,这四者对情节没有影响,故略去不提。

  (2)在历史上,贾秀不是驸马,特此说明。

  (3)注意:在历史上,赫连昌死于公元434年,因情节需要,笔者推迟了其死亡时间。

  第117章 赴了一场鸿门宴?

  就在拓跋月与姊妹等人宴饮之时,这一头,拓跋焘也和几位姊夫、妹夫谈兴正浓。

  不过,女子们说的多是闺中秘话,时兴的服色、首饰,而男子们说的却是家国大事。

  说到登基后的事,拓跋焘感慨系之,凝注着贾秀,关切问:“又到冬日了,旧伤口还发作吗?”

  贾秀忙回禀:“劳至尊挂怀,近年来伤口已不发作了。”

  拓跋焘含笑颔首:“此事过去几年了,但朕还是要谢谢你。”

  “至尊自有神佑,臣只是尽了本分。”

  在座数

  人,并不都知晓当年发生之事,尤其是沮渠牧犍。此时,他不免露出惑色。

  抚今追昔,拓跋焘五味杂陈,缓缓道来:“这是神麚三年的事情了。”(1)

  原来,四月初八那天,拓跋焘率众前往云中,留乐平王拓跋丕和崔浩二人,在京中代为执政。

  此前,一万多帐落的新民叛逃,拓跋焘见他们毫无臣服之心,便派人前去追击剿杀。

  此后不久,便有流言传入平城,说皇帝在云中遇刺,故而才迟迟没有战报传回。

  就在众人惶惶不知所措时,六月底传来了一道圣旨——平南大将军、丹阳王拓跋大毗屯驻黄河之北;司马楚之任安南大将军,封琅邪王,驻防颍川。

  此种安排,是为了防范宋军。而皇帝安然无恙,在遇刺之时,被贾秀给救下了。

  “那几日,朕一直斋戒不出。刺客来的时候,朕刚脱了袍子,准备下池子沐浴。朕身边没有一兵半刃的,倒是守在池子外的贾秀最早反应过来,推门赶来护驾。他本非武人,那时却勇猛得紧,操起门边的博山炉,对着歹人就是一顿猛砸。最后……他挨了三刀,所幸,并未伤及要害。”

  一片激赏之情,溢于言表。

  闻言,沮渠牧犍忙拍了一通马屁,说妹婿贾秀忠诚护主之类的话。还敬了贾秀一杯酒。

  甫一放下杯盏,便听拓跋焘道:“其实,‘遇刺身亡’这流言,是朕刻意放出来的。你们可知,朕为何要这般做?”

  此言一出,沮渠牧犍心中一沉,暗道:在座诸人,没一个傻的,谁不知你是想借题发挥,窥伺朝中动静?但谁敢冒这个头,道出你的心思?

  展目四望,果然一片沉默。

  但下一瞬,姚黄眉却应了话:“至尊深谋远虑,臣便斗胆一猜,至尊此举,可是为了观察朝中有哪些人不安分?”

  嘶……

  不知是谁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空气顿然凝住了。

  沮渠牧犍不禁为姚黄眉捏了把汗,心道:姚黄眉啊姚黄眉,你好歹也是秦主之子,怎么这般没有城府?这话想想也就罢了,岂能宣之于口,你是不要命了么?

  谁知,拓跋焘听了这话,非但没动怒,反而抚掌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沮渠牧犍本想跟着击掌,但又觉得不妥,便把两手贴在一起,十指交扣,以便于伺机而“击”——他得看有没有人先击掌。

  没有。

  想来,几位公主驸马都和他一样,摸不清头脑。

  而姚黄眉,脸上平静无波澜,仿佛方才只是闲话家常罢了。

  少时,拓跋焘饮了口酒,投向姚黄眉的目光多了些脉脉温情。

  “朕知道姊夫是个直爽人,但未想竟直爽若此。还真让人意外!这人呐——”

  他故意拖长语调,眸光如电向姊夫、妹夫们看过去,最后落在沮渠牧犍的身上。

  沮渠牧犍知他要继续点评姚黄眉,但心底却揪成一团。

  半晌,拓跋焘才哈哈一笑,道:“这人呐,心中光明,才可坦荡无畏。”

  话说至此,他再未往下说,但沮渠牧犍心里却突地一跳,暗忖道:原来,这话明着是在褒扬姚黄眉,暗里却是在贬损我?我这是赴了一场鸿门宴?

  一霎时,他只觉得讽刺。

  方才,他还在为姚黄眉捏一把汗,担心他直言不讳得罪了皇帝。

  岂知,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他自己。

  很显然,拓跋焘是要借点评姚黄眉,来敲打刚来平城的那个人。

  念及此,沮渠牧犍心中一苦,但面上却无一丝异色,装作懵懂不知,只附和着点头。

  接下来,拓跋焘再不提此事,说起别的趣闻,但沮渠牧犍哪有心思去听。

  一颗心早已飞回河西了。

  不知,沮渠无讳有没有寻到宝藏,有没有尽全力复图河山。

  沮渠牧犍曾听说,当年夏国灭亡,赫连昌被生擒之后,其弟赫连定,便立马收拢夏军残部数万人,一路奔往平凉,而后称帝,延续夏祚。

  虽说,仅隔了四年,赫连定便被吐谷浑拿来做人情,送给了拓跋焘,但在沮渠牧犍心中,赫连定还是一条汉子。

  同是在永安前殿内,就在沮渠牧犍胡思乱想之时,赫连昌也想起了他的阿奴赫连定。

  赫连定称帝之后,起初赫连昌是很失落的,但只要想到,大夏并未亡于己身,赫连昌心里又好受许多。

  可就在赫连定称帝的第四年,吐谷浑可汗将赫连定献给魏国。随后,拓跋焘亲见赫连定,并让赫连昌与之话别。

  那日,赫连定见到赫连昌,愤恨不已:“阿干,你知道么?三年前,我站到阴槃山上,眺望我们的故国时,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当年先帝若是让我继承大统,岂会有今日之事?倘得上天眷顾,我便能与臣子们,谋图复兴大业。可惜,天不假年……

  “说来也可笑。那日,我刚这么像,接着便听到一群狐狸嗷嗷乱叫,像是在反驳我。这丧门星!晦气!我很生气,马上就命人去射杀,呵,你猜如何?竟无一只射中!

  “哎!天要亡我,复何言哉!”(2)

  想到此,赫连昌喝起闷酒来。

  殿内,丝竹管弦渐起,舞姬身姿曼妙,有的还凑到几位驸马身前劝酒,但赫连昌哪还需人劝?杯中之物,一杯复一杯。

  倏然间,他醉眼乜斜,见一人向他投来匆忙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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