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斤以战马太少为由,不肯决战,安颉却和尉眷招募死士,凑齐二百坐骑,暗中蓄力。
之后,赫连昌攻城,遭遇安颉等人的围攻。
是时,狂风骤起,尘沙蔽日,白昼如夜。赫连昌招架不住,本欲奔逃,不想坐骑突然崴了脚,他也坠马倒地,被安颉生擒。
后来,听人说,安颉曾与达奚斤争辩,说夏主赫连昌,不过是个急躁无智、轻率好斗之辈,极好带头出阵,只要设伏袭击,必可生擒。
得知此事,赫连昌痛悔不已。
醉得越深,回忆更痛。
“我这个秦王,听起来好听,其实只是依附于公主的驸马,跟这府中的摆设一样,无人问津,更无人关心。”
繁华落尽,尽是孤独。
午夜梦回,辗转反侧,前路何在?
话音刚落,连翠便探身过去,吻住他的脸颊。
“怎会无人关心?”
赫连昌拧了拧她脸蛋,滑腻腻的很是受用。
他微微侧身,盯着她的笑眼,而后眯起来。
“你看,那人一会儿要我陪他饮宴,一会儿要我陪他狩猎,我成什么了?”
连翠的柔荑在他肩背上来回摩挲着,带来一阵惬意的颤栗。
赫连昌舒服地低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来,对上一双秋波似的眼眸。
连翠盈盈一笑,媚声道:“舒服吗?”
“当然舒服了。不过,”他将她拉入怀中,一把按坐在大腿上,挑眉道,“这还不是最舒服的。”
“嗯?”连翠有意流露出惑色,他便在她耳边悄声笑说了一句话,又在她粉颊上咬了一口。
连翠颊上顿时晕开了一片红霞,幽幽说了声“讨厌”。
一语未毕,她被他捞进怀中,又压在了软榻上。
云雨归来,二人又搂抱了好一时,连翠才拭了拭赫连昌热得见汗的额头,低声唤:“大王,大王……”
“嗯?”
“没什么事,只是想唤你罢了。”
赫连昌笑了笑,把她搂紧:“睡会儿。”
少时,连翠呼吸匀停,睡得这般快,但赫连昌却益发清醒。
说起饮宴,说起狩猎,他便想起,第一次陪侍的情形。
那日,拓跋焘邀他去畿内牧场狩猎,赫连昌欣然应下,心弦却暗暗紧绷。
带着随扈兀颜和蒲察,赫连昌闷闷地上马随行。
他本嗜酒无度,但近来却滴酒不沾,怕的就是自己酒后狂言,招致祸患。
临行前,公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只温言道了声“早去早回”,也没旁的话交代。
原本,畿内牧场位于代郡,与京畿不过咫尺之遥。然而,拓跋焘心性难测,又突发奇想,将秋狝之地更易至牛川之畔。
于是,君臣一行,旌旗招展,车马辚辚,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征途。沿途风光虽好,却也难掩旅途劳顿,数日之后,一行人才抵达牛川。
路上,兀颜与蒲察寻机向赫连昌。
赫连昌压低嗓音,满是戒备:“想必是怕我在畿内牧场设伏吧。这家伙,狡猾得紧。”
兀颜与蒲察相顾无言,深以为然。
那次狩猎,伴在御前的,除赫连昌和诸王以外,是建节将军安颉,宁北将军尉眷。
他们二人,皆因生擒赫连昌而功勋卓著,分别受封为西平公、渔阳公,荣耀加身。
赫连昌再见此二人时,犹如亲口咀嚼了黄连,那股苦涩滋味,自舌尖蔓延,直透心脾,令他苦不堪言。
正出神间,但听拓跋焘霍霍一笑,指着远山上悠然而行的麋鹿,道:“妹夫呐,咱君臣相处这半年,不可谓不是彼此相得,相见恨晚。好容易出来松活松活,朕琢磨着,一道去打下那几只麋鹿,如何?”
赫连昌眼珠倏然一转,口里忙应道:“但有君命,无所不遵。”
“好,”拓跋焘对旁人挥挥手,“不用陪侍了,自去猎捕吧。”
下一瞬,纵马疾行,高山危谷之中,只有拓跋焘、赫连昌二人。
赫连昌难免生出一些大胆的念头,但他极力克制。
国都统万已失,阿奴赫连定也自号为夏主。故此,纵然赫连昌得手,又能重回统万么?或者,去投奔赫连定?
压抑着疯狂的念头,赫连昌冷静自持。
逐鹿之时,赫连昌突然想起一事。
四月间。赫连定遣使于魏,一心求和,但拓跋焘没应允。
如此想来,这逐鹿之行,用意就很显豁了。
自然是要借此对赫连定施压。
身为人臣,无论如何不敢越过皇帝。那一次狩猎,拓跋焘打下了三头麋鹿,但赫连定只打下了几只雉鸡。
为不显刻意,猎鹿之时,赫连昌有意让箭矢擦过麋鹿的皮毛……
赫连昌抬眸,望向悬在对面墙上的一顶风帽。风帽上,有斑斓的一圈毛边,是用雉鸡的羽毛做的。
雉鸡……
谁是雉鸡?
赫连昌面色狰狞,搂着连翠的胳膊不觉收紧。
“大王……”
连翠被惊醒,睡眼迷蒙,神色张皇,让他想起牧场上的野兔。
“没事儿,没事儿……”
“你吓到连翠了。”
“做了一个梦罢了。”
“什么梦?”
“春/梦。”
连翠伸出小手捶他胸口:“什么呀——”
但听赫连昌哈哈大笑。
旋后,他一个翻身扑了上去。
第130章 跟公主呆久了,当她是姊姊了
所食之味,有与病相宜,有与身为害,若得宜则益体,害则成疾。
心里念着药膳口诀,于英如慢火煨炖。
一边看着火,一边继续做豚皮饼、汤饼、跳丸炙、胡炮肉……
她最喜欢做的,是跳丸炙。
羊肉、猪肉各半,都切成细丝。再加三升生姜、五叶桔皮、二升藏瓜、五升葱白,搁一起合捣。
捣了一阵,猪羊肉混在一起,团成弹丸大小的肉球,名曰丸炙。
至于汤料,则要以羊肉调味。等到水沸时,下入丸炙去煮。
李云从、李云洲都很喜欢这道菜。
之前,她曾听李云从说,连白马公崔浩,都对跳丸炙称许不已,还把它写进了《食经》里。
半个时辰后,于英如听得门口窸窸窣窣,便扭头去看,见是李云洲冲他扮鬼脸,也笑了起来:“二师兄!”
“错了,师兄!”李云洲强调,“他又不行医,好意思当大师兄?”
于英如又好气又:“你连这个都要争啊。”
但听李云洲嘀咕了一句“我想争的可多了”,他便缩回头没见影了。
随后,门外抛过来一句“快点,饿了饿了”。
于英如没法,无奈地拔高声音:“再等一刻钟。”
许是,因他马上就要出门了吧,李云洲这两日,就跟小狗似的黏人。
一时黏着他阿父,一时黏着他小姨,一时又黏着于英如。
不过,她本来就要随他同往荆州,做他的帮手,他又何必黏她?
一刻钟后,饭菜果然都做好了。
于英如使唤着李云洲,先把小豆白鸡炖汁盛出去,再来取别的菜。
二人把菜分盘装好,送到食案上。
李云洲在饭堂里逡巡片刻,眼里有几分失落:“那个人呢?”
他说的“那个人”,是他阿干李云从。
“还在坊间巡视吧,他这个活计……”李宏本来想论议几句,但又觉不妥,但及时说了声。
正好,阳英也在瞪他。
他和阳英,是跟随大魏车马回平城
的。本来,阳英还不想回,说她就在姑臧开悬医阁呆着便好,无须回来讨人厌。
李宏诧怪不已,怎么回来就讨人厌了?
问了一阵,他才明白,数月前,阳英为了给阿姊出口恶气,便要求李宏在医馆中不能问诊,只能抓药。阳英想知道,回平城之后,她算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自然是悬医阁的老大!
医馆是她的,其他人都任她使唤。
得到李宏的再三保证,阳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把在姑臧的分馆转给出师的徒弟白术。自己只带了一个叫半夏的徒弟回来。
“师父,”于英如把李宏拉到食案边,“先喝口汤,特意给你熬的。”
小豆白鸡炖汁,治水肿。
近几日,李宏劳倦过度,肾失开合,以致于全身浮肿。
“我这徒儿……好,好!”
李宏依言坐下,喝了口炖汁,连声称赞。
“先吃饭吧,不等大郎了。这么大的人,总能照顾好自己。”
李宏发了话,大家便都不等了。只于英如一壁用膳,一壁朝门外瞅。
还真让她瞅到了。
不到一刻钟,李云从便回来了。
雪底留痕,他的风帽上也伏着一层雪粒子。
于英如忙起身迎上去,脆声道:“大师兄回来啦!”
说着,便去帮他取风帽,搭在竹衣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