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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96)

  拓跋月一页一页翻过去,凝神细思。

  逾时,她阖上计簿,道:“既如此,这事儿就不难办了。”

  她指着一大堆计簿:“查一查,京畿内的达官贵人,有谁没在金玉肆买过珠宝金玉,或是很少来买。”

  “什么?”阚骃瞪大眼。

  她在说什么?

  (1)《孟子离娄》记载:“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

  (2)正气,就是免疫力。

  第132章 阴阳计簿

  因闭着门,账房里明烛高烧。

  拓跋月眸光定在计簿上,又转视阚骃:“没错,玄阴,你猜这些人为何不在金玉肆买珠宝金玉?”

  自然不是因为,官营的款式比较规矩。出入贵族之门,穿戴先讲气派。

  哪有自降身份的?

  阚骃沉思片刻,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目光闪烁不定地望过去。

  “公主的意思是,私营的金玉肆背后的东家……”

  “背后的东家,很可能就是这些人。他们在计簿里所记的未必是实价,卖给百姓的实价可能高得多。如此一来……”

  拓跋月故意不往下说,等阚骃想明白这个道理。

  “如此一来,私营的虞记、梅记、谈记,他们表面上让利于民,获利菲薄,实则暗藏玄机,拿给我们看的是作伪的计簿。”

  “接着说。”

  “而后,朝廷收到的税银大大减少,而这三家金玉东家,却借此机会,将本该上缴国库的差额,偷偷转给了藏在他们背后的大东家!”

  “然也。他们所售之物,比金玉肆的稍低一些,便能招徕普通百姓。但他们做的账目,一阴一阳。阳的交给朝廷,所纳的赋税也就少了很多。”拓跋月唇角噙着笑。

  “阴阳计簿这一招,并不高明,但做得很隐蔽。”阚骃沉思,“因为账面上看不出明显问题。至于东家背后有大东家,倒是能猜到的。”

  闻言,拓跋月微微摇头。

  说到底,敢在京畿之中玩这些把戏,光是富人断断不能。

  这一点,拓跋月倒不意外。

  “公主,下官想知道,最初是谁提出开放私营的建议?”

  “是白马公崔浩。”

  阚骃脸色一肃,截然道:“不,不可能是他。”

  “玄阴认识他?”

  “崔公之名,天下何人不知?”阚骃眼中流出恭敬之色,“以他的为人,不至于会在浑水中搅动波澜。”

  拓跋月忖了忖:“我也作此想。起初,白马公献出此策,乃是为国。只是,后来有人发现,可以收买民间金玉肆的东家,来暗中布局,中饱私囊。”

  “须得揪出这些蠹虫才是。”

  “这也只是我的怀疑,并无实据,何况,我的揣测未必是真,”拓跋月睇向阚骃,“玄阴,你算学好,还要劳烦你细看计簿,找出其间的错谬之处。”

  “下官知悉。看完官营计簿,便去看私营的。”阚骃眼珠转了转,“不,二者一起看。”

  “怎么看?”

  “以时为线。譬如,把去岁春日里,官营、私营的计簿合在一起看。”

  “明白了,你且去忙,”拓跋月颔首,“至于我这头,要做两件事。”

  她手指叩在案几上:“其一,让心腹扮作普通百姓,去虞记、梅记、谈记买金玉;其二,要去拿到朝中名门贵族的名册,一个不漏。”

  阚骃会意。

  先得在私营金玉肆买入金玉,知其售价几何,才能与其所交计簿详加比对。若差距很大,则可证对方做了阴阳账簿。

  今岁,最后一次交计簿,也就在这几日了。

  至于说名门贵族,平城比姑臧大,势力更是盘根错节,不可能逐一去查,故此,须得先拿到名册,才能筛出最有可能当“大东家”的人。

  查出这些,再来跟踪稽查,方可有的放矢。

  且说,拓跋月计议已定,第二日便拿到她所要之物。

  心腹回禀,所买的三件金玉,比之官营中的同类制品,价格少了三成。但虞记、梅记、谈记的掌柜,并不愿给鸿单。(1)

  “小人说,若是不给鸿单,这货就不要了,他们才勉强答应。”

  听了心腹之言,拓跋月益发觉得这其中有私弊。

  再说另一头。

  查账乃秘事,自然不能去找吏曹要名册。拓跋月便在酉时,让霍晴岚在金玉肆外挂出红绳。

  这是拓跋月和李云从之前商量好的信号。

  李云从几乎每日都要在景行坊附近巡视。一旦看见红绳,便知拓跋月有事寻他。

  当晚戌时,李云从翻墙而入,来到拓跋月的住处。

  这几日,拓跋月住在金玉肆中,房舍不大,却雅致整洁。

  听拓跋月要名册,李云从也没问她缘由,便问他要纸笔。

  拓跋月讶然:“你背下来了?”

  “自然。”李云从气定神闲,“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拓跋月被他逗笑:“没忘呢。这不,有事就找你了么?”

  “很好,就该找我,”李云从瞥过去,眸中含着几分促狭之意,“我们可是同路人。”

  灯光下,李云从运笔如飞,字迹遒劲有力。

  拓拔月静坐一旁,初时还专注地看着他书写,渐渐地,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停留。

  感受到她的注视,李云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却仍静心默写,生怕多看她一眼,会乱了心。

  终于,他放下笔,将名册轻推到拓拔月面前。

  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吹向纸上一点未干的墨迹。

  墨珠轻轻摇曳,渐有干涸之势。

  一霎时,二人气息交织一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墨香,与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愫。

  拓拔月的脸颊,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绯色。她忙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往后让了半分。

  翻开名册,拓拔月一眼看到达奚斤、达奚拔的名字,轻轻哼了一声。

  李云从忖了忖,笑起来:“看到谁了?”

  “没谁。”

  她不想道出达奚氏的名儿。

  “让我猜猜?是你阿父家的人?”李云从直勾勾盯住她。

  “这些年,他们家蹑足高位,成了至尊跟前的红人,”拓拔月嗤笑一声,“看来,当初与我阿母断绝关系,是走了一步好棋呢。”

  李云从默然。

  逾时,他才叹了口气:“若易地而处,我必不会如此。”

  他说的不是达奚斤,是达奚伍,她阿父。

  拓拔月听得心里发苦,暗道:你自是情深,但你我今世注定无缘。

  极力从杂念中挣出,拓拔月道:“云从,还有一事我需你相助!”

  (1)古代的收据,被称作“鸿单”。

  第133章 想让公主直面她的敌人

  翌日一早,雪后初霁。

  武威公主府中,屋檐下挂着晶莹剔透的冰凌,在晨光中寒芒毕露。

  府内银装素裹,一片静谧,只偶尔能听到远处簌簌有声,那是仆人在清扫积雪。

  未晏楼中,沮渠牧犍搂着吕柔,沉浸在昨夜的温柔乡中。

  忽听得门外三声叩门轻响。

  沮渠牧犍蓦地睁眼,披衣而起,见蒋恕一脸凝重地站

  在门外,欲言又止。

  眼神中,还透出几分急切不安,呼吸在寒气中散成团团白雾。

  沮渠牧犍心中一凛,预感有事发生,遂穿上外袍披了毛氅,匆忙行至门外。

  见状,蒋恕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廊,来到一处较为隐秘的耳房。

  “何事如此慌张?”沮渠牧犍压低声音,余光一直瞟着门外。

  门开着,为了防偷听。

  蒋恕深吸一口气,附耳低语。

  声音虽轻,却字字如锤,砸在沮渠牧犍的心上。

  “天元门的探子,昨夜暗中监视,发现公主和李云从在金玉肆秘密会面,他们……”

  闻言,沮渠牧犍眉毛揪成一团,脸色铁青,掌心不自觉攒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霎时间,心中妒火中烧,眼眸也红了几分。

  “公主和那个姓李的私会?好哇!”沮渠牧犍咬牙切齿,“借掌金玉肆之名,行偷欢之实,真是胆大包天!”

  蒋恕怕他气坏了身子,忙补充道:“倒也没那……逾矩之事,后来,我们的人看见李云从走了。前后约莫一个时辰吧。”

  那人今早给他报信之时,一直打喷嚏。在雪地偷听偷窥,殊为不易。

  听至此,沮渠牧犍心中怒火稍减,但仍难掩面上阴沉。

  “腿都是残的,还成天在外边晃荡,真真可笑。”他哼了一声,面上现出鄙色,“他们也只现下未逾矩,日后,少不得颠鸾倒凤。”

  蒋恕垂首不语。男女之事,他不懂。

  半晌,忽听得沮渠牧犍问:“那人是怎么走的?”

  蒋恕回忆起听来的细节,缓声道:“应该是翻墙走的。那人武功很高,轻功也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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