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轻轻笑了笑,然后抬起头打招呼:“二叔二婶,以南哥,笑笑,小北好久不见!”
第98章
程以北刚跟程以笑互殴, 把张脸搞得青红肿胀的,本来心情就算不上不错,现在又见他这副模样被程以时嘲笑, 皱着眉头刺她:“程以时, 你不是说不来我家了, 怎么现在还腆着脸上门,怎么后悔了?”他语气里充满了恶意。
熟悉程以北的人从他这习以为常的语气里一定会知道,这一定不是他第一次对程以时说这种膈应的话。
所以,程二东听出来了。
他有些不悦。
这点不悦倒不是因为他觉得小儿子说这些话不对,而是他觉得, 这种话就算说也不是当着蒋彦辞的面说的。
一方面是因为俗话说, 家丑不外扬,对于这个家庭来说, 蒋彦辞是外人,让他知道家里面发生这样的事情总归是不好的,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确实不适合在蒋彦辞面前说程以时不好的话, 这小子到底是一个有背景的人, 不适合得罪了。
于是他出面呵斥程以北:“小北, 不会说话就闭嘴, 怎么跟你姐说话的。”
蒋彦辞又不是看不出来他眉目之间的那些不耐, 以往他没有亲身的看到过这样的场景,还是有着考虑尊重长辈的意思, 没有说过太过分的话, 但是今天如果他再不说话, 恐怕这里就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了。
“程以北, 要是我记得不错,这个房子应该是你大伯分到的房子, 你跟你的母亲才是后来才过来的。”他冷冷说。
程以时其实对刚才那些话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早在几年之前他已经听过比那些话更难听的话了。
蒋彦辞都三言两语揭开了程以北一直想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出身。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忘记从前的事情,但是他无法忘记在没有来到北城之前,他只是穷山沟里的一个被人欺凌的小孩子。这是他从不愿意提及的“耻辱”。
当然,他的心里所想如果被程以时知道,程以时只会觉得这个人果然有病。谁家祖祖辈辈往上数,不会是个刨地的农村。也就是有人缺什么,就一直在意什么。
程以北想忽略他出身农村的身份,所以就非常在意有人提起这一点。
同时,蒋彦辞这样的一句话不仅让程以北有些愤怒,而且也让程二东想起了他的一些往事。
他的那些往事也一样不堪回首。
程二东厌恶的皱了皱眉,然后呵斥住继续想发疯的小儿子,对他说:“以北,一个能做大事的男人,绝对不会被一些小事而影响情绪,要注意你自己的态度!”
肖梅本来是不想掺和这件事情的,但是眼见小儿子又要跟他的父亲吵起来,急忙劝说道:“大过年的别吵架了,都是话赶话,赶到一起了。”
她劝完程二东,又赶忙转头看向程以时,他知道只有这个以前被她忽视的侄女才是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
“小时,小北这个人他从小就说话不经过大脑,但是他没有什么恶意,你都是知道的,随便骂他两句就行了,可千万别因为他生气。”肖梅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而且你看咱好多年,你跟你二叔也没见了,咱们都不必在这大门口一直堵着,赶紧进屋坐一坐。”
程以时听了她的话,则是在想:肖梅想哄人的时候,嘴巴说话还是挺甜的,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她笑笑,撩了一下头发,对她说:“当然了。”有些事情当然要坐下来一笔一笔仔仔细细地算清楚。
部队大院最开始建造时间是1961年,当时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瓦房或者是平房,标配就是一个大院子,兼屋内的2室一厅。后来在1967年的时候,大院开始盖了楼房,也就是那个时代非常流行的筒子楼。
筒子楼建立之后,大部分分给了当时才过来的军官家属。相比较于平房的空间大使用面积大楼房当时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常的方便,无论是用自来水取水也好,还是生活都要比平房方便许多。
程以时父母分到这间平房的时间是1963年,在此之前至今平方一共有两任的住户。但是因为1962年的一场战争,程以时父母并没有猪过这间平房。
在他们去世之后,也曾为部队立下战功的程老爷子结果抚养程以时的重任。此后这件平房成为了程以时童年最深的回忆。
她曾经在这间平房里唱歌、跳舞,和爷爷过着幸福美好的生活;也曾在这个平房里哭泣、欢笑,和朋友一起大哭大闹。
如今,不过离去四年,这间平房已经不是她熟悉的模样了。
曾经的2室一厅,现在被隔成三间房子,多出来一间书房。楼上也重新扩建了一层,墙上重新涂了白色的漆,也添进来了很多电器,夸张的装修看不到一点过往的痕迹。
程二东坐在皮质沙发上,手按在斜纹条的沙发巾上,暗自揣摩着这个侄女钱来的用意。
为钱?
或者
为其他?
他想不到。
程以时环顾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程二东的脸上。
程二东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盒阿诗玛香烟,拆了封纸抽出一根递给蒋彦辞,跟他说:“抽不抽?”
“不抽。”蒋彦辞也并不是不抽烟,只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适合接这个烟。
他不抽,程二东自然不会逼迫他抽,他把烟收回去,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放到嘴里吸了一口,缓缓把烟气吐出来。
“咳咳。”蒋行舟呛了两声。
“舟舟,你去院子里玩一会儿。”程以时她自己就不喜欢闻香烟的味道,她儿子也是一样的。所以她并不希望儿子吸二手烟,摸摸他的头让他出去玩儿。
蒋行舟人还太小,掩藏不了他眼睛里的担忧。
他是来保护妈妈的,怎么可以出去玩呢?
“蒋彦辞。”程以时知道儿子的顾虑,心里虽然觉得熨帖,但是有人觉得儿子还太小,不应该听这些事情,转头交代蒋彦辞,“你带他出去呆一会儿。”
蒋彦辞本来想着估计来这一趟应该会吃饭,所以才一直呆在屋子里。但是现在听到程以时这种说法,估计这应该是吃不成饭了。
而且听她这样的意思,那就是自己一个人可以处理了。
他点点头,单手抱起蒋行舟,对她说:“那我出去在外面等你有事喊一声就可以。”
“嗯。”程以时笑。
一直到蒋彦辞离开,程二东全程都没有说任何阻止的话,一直抽着他的烟。
程以南见父亲这样,面色有些不虞,不过他并没有当面指出来,而是看向程以时,干巴巴地说出关切的话:“小时,这么多年,你带着孩子在外边…”
“以南哥,我在外边挺好的。”程以时捂了一下鼻子,做得稍微离程二东远了一些,也离那些烟熏雾绕的环境远了一点。
“哈哈,大哥,我们你是一点都不想理,但是人家也是一点不想理你,你看看这,是不是巴结人巴结不上吧!”程以笑坐在单人的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一幕笑出了声。
程以时早就适应了她这个表妹总是会无端地攻击她以前的时候,她可能还觉得稍微有点委屈,要辩解两句,为自己争取一下。但是现在,听着她的无理取闹,只觉得可笑,并不想要理会。
“二叔,我这次回来除了回来过年以外,更重要的是我想拿回我的一些东西。”她开门见山地跟程二东表明了来意。
程二东听到这里,才仿佛有了一些触动,抬手把香烟拿走,在烟灰缸里按灭。
他抬起头,盯着程以时问:“你想回来拿回什么东西?”
“二叔,我暂且再称呼您一声二叔。”程以时以前是觉得程二东的长相有些凶,会不自觉地怕他。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能够把它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看待了,因此,说话并没有收到任何的影响,依旧地平稳,“我来要回这间部队大院的房子。”
话音刚落,只听到厨房门口传来碗筷跌落的声音。
“不行。”肖梅大声喊。
程以时没有在乎她,继续往下说:“这间部队大院的平房是当初部队分给我父母的房子,后来他们两个人去世,爷爷过来照顾我,所以部队没有收走它,而留下了它供我生活。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件房子使用权是归我所有的。”
“那你爷爷呢?你爷爷也住过这里,你爷爷也有它的使用权。”肖梅歇斯底里地说,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件部队大院平房的意义,或许它并不值钱,但是它所具有的价值或者说不可明说的价值是任何一间房子都替代不了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部队大院所带来的人脉资源就是其他房子说不能替代的。
“爷爷有使用权,但是也已经去世了,所以他的使用权自动消失,这件房子现在只有我有它的使用权。”程以时条理清晰地说,并不因为她的无理取闹,或者说歇斯底里的喊叫能改变她的想法,“爷爷离世之前还给你们留下了一套四合院的住宅,我想你们应该也不缺地方住,所以我准备把这间平房交给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