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彦辞垂眸,勾勾嘴角。
从食堂离开直到出来大门,等公交汽车的时候,程以时才把两个人松开。
蒋行舟不愿松开,仰着脑袋,用小手去碰程以时的手,软软唧唧地说:“妈妈,要一直牵着手手,舟舟喜欢。”
“一直牵手,手心会出汗,黏糊糊的不舒服,等下去买东西的时候再牵,可以吗?”程以时试着跟他商量,“现在让爸爸抱着你好不好?”
闻言,蒋行舟不太乐意地摇摇头,嘟着嘴巴跟她撒娇:“不要爸爸抱,要跟妈妈手拉手,而且…爸爸也想跟妈妈手拉手的。”
程以时可不觉得他说得是对的。
只可惜,没有办法。
“那就再牵一小会儿,等下车来了上了车,你让爸爸抱着你。”程以时跟他约法三章,还强调了一下,不能在公交车上大声说话的问题。
蒋行舟拉到了妈妈的手,自然是说什么都乖乖点头。
母子两个人的手再次牵了起来。
“咳咳。”蒋彦辞咳了两声,手无意识地在蒋行舟眼前晃了两下。
程以时问他:“没事吧?”
“没事。”蒋彦辞摇摇头,抬起另外一只手又咳了两声。
蒋行舟偏头仰着小脑袋看他,过了一会儿,听到他对程以时说:“妈妈,爸爸的手手还没人牵,他好可怜,妈妈你也牵牵爸爸的手吧。”
程以时觉得牵一个人手心都够热了,更何况让她牵两个人,正要婉转拒绝的时候又看到儿子那双布灵布灵的眼睛…
果不其然妥协了。
最后,程以时牵着两个人站在中间,总有一种自己出门带了两个小孩的错觉。
…
上了公交车,蒋行舟谨记妈妈的嘱托,不吵也不闹,乖乖地呆在爸爸的怀里。
车上的人哪里见过这么乖巧的小孩,纷纷夸了起来。
程以时又猝不及防被这么人一包围,直到到了目的地,还被人又夸了句“育儿有方”“孟母在世”。
“这些人可真热情。”程以时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父子二人说,“开始买菜吧。”
这会儿为着准备明天的铜锅涮肉的菜,他们去的不是之前的那个小小的菜市场,而是来到了南城最大的一个菜市场。
这个菜市场的菜要比之前的那个小的菜市场的菜品种更加的齐全,而且像干料之类的东西种类也多。
程以时看到琳琅满目的调料,实在是一个冲动没忍住。
花椒、八角、桂皮、香叶通通就是一个字——买。
干料店老板那叫一个乐意,手脚麻利地给装袋,最后算盘一打,给报出来个数。
蒋彦辞一只手接过干料,另一只手将钱递过去。
老板接过钱转头去给找零,另外一边又跟程以时搭话:“要这么多干料,是开店做生意的嘛?”
“不是。”程以时摇摇头。
“那要这么多干料确实少见,是准备做什么调料粉?”
“不是,准备回去炖汤。”程以时回道,转头又想起另外一个事,径直问干料店老板,“老板,顺便问一下菜市场,哪家羊肉新鲜啊?”
这一问想不到还有惊喜。
干料店老板朋友有个正是做羊肉买卖生意的,还说整个市场就那个朋友的羊肉是现切现买,斤称准确童叟无欺,绝对新鲜的。当即老板便要带他们过去。
过去一看,也的确如老板所说,这一家的羊肉的确新鲜。
卖羊肉的老板是维族人,名叫阿扎提,在维语中是“解放”的意思。
“阿扎提人特别实诚,这边市场的羊肉都是他千里迢迢从疆区那边弄过来种羊,再配种生小羊养大的。”干料店老板为人外向,说起他跟阿扎提相识的故事也有意思,听得人开怀大笑。
阿扎提处理了一头羊过来,听到这边开朗的笑声,用不太纯正的汉语说:“我的朋友,你又在开我的玩笑。”
“绝对没有,阿扎提。”老板连连摆手,笑道,“我是来给你介绍生意来了。”
“哦?”阿扎提一顿。
老板下巴抬了下,对他说:“这位小程,那位小蒋,中间这个小舟小朋友是他们的小孩,他们过来想买半只羊,回家请朋友涮锅吃。”
半只羊,那也是不小的生意,阿扎提眼睛亮了亮。
“不不不,就是要半只小羊。”程以时急忙补充道。半只羊可大可小,万一整回来一个半只七八十斤,别说吃不完浪费是一回事,就是抬回去能不能存住也是个问题。
阿扎提所在的疆区可是出过不少美人的,个个浓眉大眼艳光四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为程以时的样貌所惊艳。
“叁,拜克,吾孜。”
“热合麦特。”蒋彦辞开口。
阿扎提对他会说维族语显得十分意外,惊讶地看着他。
当然惊讶的人还不止他,还有陪同在一边的干料店老板,他跟阿扎提认识时间长,相处时间也久,一来二去的会一些维族语不奇怪,可一个地道的北城人会说那边的话,就不太普通了。
“之前在疆区那边呆过一段时间。”蒋彦辞开口解释,其实是因为他在疆区军区呆过一段时间,当时跟当地人相处,语言不通沟通起来太困难,所以只能学当地话来交流。不过这些具体的理由倒是不便说得太直白,所以说得就笼统了一点。
干料店老板也没多想,径直对阿扎提说:“就冲小蒋说这维语,阿扎提你今天这羊肉都得给他们便宜点了。”
阿扎提更不会多想,更是大方,接过他的话转头对蒋彦辞说:“朋友,今天的羊肉给你便宜。”
程以时叽里呱啦听了一堆儿也没听懂刚才那两句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句“便宜”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瞬间笑开了花。
“谢谢你,阿扎提。”
阿扎提说着就要带他们过去选羊。
路上过去的时候,程以时找到个空档,拽住蒋彦辞,小声问他刚才用维族语在跟阿扎提说什么,又不禁发出疑问道:“难道是在讨论什么我不能听的事?”
蒋彦辞却很直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他刚刚说你很漂亮。”
程以时滞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支支吾吾地问他:“那你回的什么?”
“我说,谢谢。”蒋彦辞轻声说。
程以时耳根又红了一些。
…
阿扎提也不愧是养羊大户,羊肉摊位后面往里走还有一个更大的羊圈,里面各种品种大小个头不一的羊都有。
程以时的某个念头又在此刻冒出了头,她想了想问:“阿扎提,南城喜欢吃羊肉的人多吗?”
“不少,一天总能宰个两三头,要是有大酒店里面要,一天最多能宰□□头。”阿扎提说着话,丝毫也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绳子加速旋转,瞅准时机丢出,准确套住一头羊。
娴熟的动作立刻引起蒋行舟小朋友的拍手和欢呼。
阿扎提拽着羊腿把羊控制住,另有一个人上前在羊腿上拴上一根绳子作为选用的标记,等确认羊不会蹭掉标记后,阿扎提这才松手,转头带着程以时他们到外面坐下。
阿扎提特地端出来羊奶招待他们:“新鲜的羊奶,可以尝一尝。”
蒋行舟当然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忙不迭地接过装羊奶的瓷杯,又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跟阿扎提说谢谢。
虎头虎脑的小模样实在讨人喜欢,阿扎提还没孩子,看着他一脸羡慕。
“朋友,你跟漂亮的孩子可真聪明,希望我以后的孩子也能这么聪明。”
蒋彦辞不太适应羊奶的味道,小口抿着,听到阿扎提的话,放下瓷杯,一并点点头。
而被直接叫做“漂亮”的程以时却有些不太适应这个崭新的称呼。
不过,话题很快转到了下一个。
“朋友,你们买这么多羊肉是准备请朋友吃烤全羊吗?”阿扎提显然对他们买这么多羊肉感觉很好奇,因为平时在他摊位上买羊肉的人多是一斤两斤的,像大酒店可能会多一些,一次可能会要个一只,而像程以时蒋彦辞一次买半只的人确实不多,既不是婚宴又不是逢年过节,请客这么大手笔也是一件稀罕事了。
“不是烤全羊,而是要请他们吃涮羊肉。”程以时解释道,指指蒋彦辞又指指她自个,对他说,“我们两个都是北城人,老北城的铜锅涮肉很出名,就是把羊肉片成薄片,然后放到骨汤里面烫熟,再配上各种各样的蘸料蘸着吃,味道又鲜又香。北城当地人都很喜欢涮锅,像东顺来的涮羊肉店就在北城很出名。”
“听起来确实很美味。”阿扎提点点头。
干料店老板也听出来点什么了,问她:“所以那些干料是回去炖那涮肉的骨汤和做哪些蘸料的?”
不愧是最大干料店的老板,做生意的脑子就是转得迅速,仅仅通过一个涮锅,就能想到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