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排。
蒋行舟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两只小手搭在前面人的靠背上面,看到上方的程以时朝这边望来,一边挥手一边跟旁边的蒋彦辞说:“爸爸,妈妈朝这边看了哦!”
蒋彦辞目光如炬,视线落在最上方程以时后面的卢技术员身上,听到一边小崽子的话,淡淡地嗯了一声。
“爸爸,妈妈看你,你不开心吗?”蒋行舟察觉到他的情绪,不解地看着他。
“…开心。”蒋彦辞说。
“那你笑一笑吧,爸爸。”小崽子手抵着下巴,踊跃地提出建议。
蒋彦辞:…
就在这时,前面的领导站起来宣布举证会正式开始。
小崽子对此没有什么概念,还念叨着让爸爸笑笑,以此来证明爸爸的开心。
蒋彦辞无奈转头,手动合上小崽子的嘴巴,对他说:“妈妈要开始收拾坏人了,你还要说话吗?”
蒋行舟急忙摇头。
蒋彦辞这才松了手。
前面的举证也正在进行,由于举报信是由程以时递出来的,所以最初的举证就要先从程以时开始。
程以时也不藏着掖着,第一个便请于春坊上了场。
“修改稿件的时候,我觉得拿捏不准,所以就请了几个同事过去改动了下。后来其中没用上的解说稿被于姐带走,莫名其妙就成为了甄同志的稿子。”
于春坊配合得也很默契,径直将她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纪/委的领导一通听下来,若有所思。一边的赵争先却有些不安心,急忙递给何文声一个眼神。
何文声轻咳两声,直接问:“如你所言,那当初甄同志将解说稿盗用后,公示期间为什么没有直接跟组织汇报?”
其他人想不明白的点也在于此,当初初评结果是有公示期的,公示期间不举报,反而在最后出结果时举报,总觉得很别有意图啊。
这其实就是一种引导,故意引导别人往后者去想,刻意弱化问题核心的盗用抄袭,而将看客的关注点引到后面举报的问题上,让人不自觉会想,为什么初评期间不举报,现在别人就差一纸任状来举报,是不是嫉妒别人?
蒋彦辞坐在后排,却也将场上此人的用意了解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却不担心,这种引导或许对其他人有用,但是对于像“直言不讳”“心中坦荡”的人却没用。
果不其然。
于春坊并未多想,径直解释:“当初公示期间,小程在住院,甄同志向我承诺,之后她会主动放弃这个岗位,并去找小程道歉,所以公示期间才没有去举报。”
此话一出,台上台下躁动不已。
赵争先觉得形势不对,但又迫于压力,不得不出面维持现场秩序,又尝试着帮甄可宝回转局面。
“但是于同志,这种说法也都是你片面的观点,不知道你有没有其他证据呢?”
于春坊迟疑着摇头。
“没有证据那可就不怎么能证明这些言论了。”赵争先装作困扰的模样,转而又不经意地跟旁边纪/委领导提起,“而且最近听说,于同志你因为家庭问题跟甄同志还有矛盾?”
程以时闻言,眉头微抬。
“矛盾?”纪/委领导果然问起。
赵争先急忙给出一个手势,另外一方的甄可宝作委屈的模样,顺势说:“领导,我嫂子就是于同志最近在跟我哥闹离婚,她让我劝劝我哥别跟她离,我没劝成,所以就跟程同志一起想用解说稿这事逼我就范。”
说着,她将一张解说稿递过去,上面字迹清洗,某些地方还有些痕迹。
“领导,你们可以看看这个解说稿,它是我亲手写的。上面第二行的字还写错了一个,我还特地换了其他钢笔重写了一遍。”甄可宝说。
领导们传着看了看,发现如她所言,那份稿子上有个修改的痕迹。
甄可宝偷偷看了他们一眼,脸上越发得意,然后趁机又把自己的“证人”请了上来,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可怜巴巴地说:“这份稿子当初就是我先写了,不小心让我嫂子夹带走的,我嫂子现在生我气非说这个稿子是我偷的,我只能请文同志来给我做个证了。”
程以时手指轻扣桌面,看着坐在对面的证人,表情丝毫微变。
“文同志。”何文声开口发问,“你可以给甄同志证明,这个解说稿是她本人的对吗?
文芮瑟瑟一抖,几乎不敢直面对面的人,紧缩着肩膀,声音也小小的,微不可察地点头说:“嗯。”
听到这话,最激动的不是别人而是于春坊,她根本想不到,出卖程以时的人竟然是文芮,那个和她不一样看起来活泼外向的文芮。
“文芮,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去年你没钱结婚,小程可是二话不说借了你…”
文芮的头越来越低。
甄可宝见此,做哭泣状,哀声道:“嫂子,文芮不过是想给我作证而已,你不能因为我哥非要跟你离婚,你就这样对我啊。”
程以时闻言,嘴角微颤。
实在是没想到南城一小小气象站,还能有这么会演戏的人。
于春坊却并不接她的茬儿,见领导们表情不一,径直把早上才取到的离婚证拿了出来,嫌弃地看向甄可宝,生气地说:“你别乱说,谁说我不想离婚,我怕是还巴不得离婚呢!”
这离婚证一出来,不仅是甄可宝愣住了,就连上面的领导也愣住了。
不是,就这么知道了甄技术员跟老婆离婚的事了?而且听着意思,好像还是巴不得赶紧离婚的样子?!
众人吃了一口大瓜。
程以时抬起手,遮着嘴巴笑了笑。
等笑完了,才放下手,眉眼弯弯地看向甄可宝说:“甄同志,谁告诉你,你手里那份是这个解说稿的原件啊?”
甄可宝下意识地往于春坊那边看去,结果刚做完这个动作,就发现出来不对的地方,急忙掩饰道:“原件就是原件,还谁告诉我是原件,你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程同志。”
“有意义啊!”程以时冲她眨眨眼。
最后一排的蒋彦辞看到台上那个笑得像个狡黠小狐狸的人,轻轻勾了勾嘴角。
旁边的蒋行舟看着他,突然说:“爸爸,你终于笑了。”
蒋彦辞闻声,低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蒋行舟摸摸小脸,怂巴巴地说:“那我还是看妈妈吧!”
“……”
台上的对峙仍在继续。
“有什么意义?”甄可宝冲动地说,“难不成你有原稿?”
只见程以时微微一笑。
“有啊!”
第22章
程以时轻轻松松丢下这两个字, 不仅让对面的甄可宝面色一变,仿若听到的似什么怪诞不经的传闻一般,大声地反驳:“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程以时抬起手指, 轻轻撩起一捋头发放至耳后, 而后又镇定自若地从面上的文稿中抽出几页纸, 将其举起来,道,“这才是那份解说稿的原件。”
过来参与举证会的各位想过这场会议会特别精彩,但是也确确实实没想到这出戏会如此跌宕起伏。先是阴差阳错听到一口关于某高级技术员离婚的新鲜事,后又是这一场关于“真假原件”的归属之争。
当然, 觉得这件事或许跌宕起伏的人还有在座的纪/委领导。
“还有一份原稿?”负责那个技术部管理的主任闻言, 坐直身体,示意让人把那份稿递上来, 跟之前那份原稿对比一下。
不比对不知道,一对比还真吓了一跳, 两张“原稿”的笔迹一模一样, 甚至连稿上的污点也在同一个位置。
领导们传阅过后, 面面相觑。
“确实像一个人所写的。”技术部主任点头道。
程以时颔首。
纪委领导在场, 赵争先也不能不开口, 斟酌片刻, 选择先问甄可宝:“甄同志,能解释一下吗?”
这种询问看似是先发问, 实则则是将事情的解释权先给到甄可宝。毕竟不少人都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一旦觉得前者解释得通又能接受, 那后发言的人再说什么, 听起来都像辩解。
无端又出现另外一份“原稿”,这种意外的出现, 甄可宝显然没有算到,心中的慌张是很难掩饰的,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慌张的姿态。
赵争先这一开口,却如同一个定海神针一样落下,让她稍微镇定下来,去应对眼前的问题。
这种暗示在很大程度上让甄可宝有了底气,只是一瞬,怎么应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她也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反应,表情表现得十分委屈,面上做出一种惊讶又不可置信的模样,皱眉道:“当时竞选演讲完,这份原稿就被几个同事借走过,莫不是当时有人偷偷拿过去,照着它重新抄了一份?”
就差点直接跟领导说,后面递上去的那个稿件是假造的。
没有别人帮忙,这人倒打一耙别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程以时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