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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_侧侧轻寒【完结】(160)

  “我没落单啊,昨天我一直与工人们在一起!”金堂忙澄清道,“昨日上午县主出去后,我就赶到曲江池,不是监督师傅们弄烟火架子,就是布置水榭,一直忙到下午县主过来的时候!”

  崔扶风对照了一下之前晏蓬莱的证词,问:“那么,你们是何时布置完的?”

  金堂有些不太确定:“应当是申时吧,师傅们走后,其他人还没来,我闲着也是闲着,把烟花架子又查看了一遍。当时晏蓬莱就在河湾附近,他可以替我作证的!”

  晏蓬莱之前的证词中确实有金堂出现,这一点倒无疑议。

  “他这人有洁癖,说上游河湾中有被绳索拦住的枯枝败叶,不但腐臭难闻,随着下游的动静,还会漂下来有碍观瞻。我一想也是,何况要是烟花落下时将残枝烧起来,那岂不是糟糕?于是我就解开了附近拦截垃圾的绳索,又把铁丝缠在一根棍子上,将水中的杂物给勾松动,好让它们顺水漂走。等我弄完一切,把自己打理干净,大家陆续来了,很快县主也来了,我哪有时间去别的地方啊?”

  “哼,全都是你自己说在忙,谁知道你是真的在收拾,还是偷偷找去启春阁了?”

  听萧浮玉这么说,金堂顿时吓傻了,慌忙辩解:“可,我与大长公主并不熟悉,我如何能将她骗出来,又害她下水?”

  “哼,你敢说你不熟悉?”萧浮玉一听,指着他的鼻子怒骂,“当初你家商队回来时,哪次不是先把珍宝送到我娘面前过目?后来你想进国子监,和你爹特意冒雪到我公主府跪求,献上那件稀世罕见的凫靥裘,终于讨得我娘欢心,亲自去找祭酒讨人情,还找人捉刀帮你入了国子监——当时你和你爹拼命巴结的丑态我还没忘呢,现在我娘尸骨未寒,你说不熟了?”

  金保义吓得连额头的伤都忘记捂了,赶紧哀求道:“郡主慎言!我儿确是一心向学,只因生于商贾之家,没资格入国子监就读。因此我家才……才敢攀大长公主这条线,就期望他能入学成才……”

  “呸!当时我娘把金堂送进去之后,还与我说,金家那儿子哪是读书的料,就算读一百年国子监,估计也考不上,费这个劲干嘛?谁知你家是借我娘的力去攀附昌化王府!”萧浮玉咬牙切齿说着,直指金保义问,“金老头,你家怕是早就听到了县主择婿的风声,知道这是你家挤进朝堂的唯一机会吧?可惜商户子哪有资格参选,所以你竭力替他搞了个国子监学子的身份,让他削尖脑袋挤进了县主后院,真是可喜可贺!”

  金保义肥胖的身躯抖若筛糠,迅速打断她的话:“是、是,公主对我们有恩,但我儿也确是想要上进,因此才努力入国子监的……我们是生意人,和气生财,京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得交好,更何况是您公主府呢,一直铭记在心,感恩不尽……”

  他竭力想将萧浮玉呼之欲出的“钱权交易、搅乱学府”堵在口中,可惜萧浮玉哪会管他们的死活,冲着千灯抬起下巴,问:“零陵县主,你瞧见了么?这种有骨头吃就摇尾巴、吃完就反咬主人一口的狗,你有兴趣养么?”

  千灯蹙眉回头,见金堂涨红了脸,正羞惭无措地望着自己。

  想到昨晚那一场盛大烟花,想到他这半年来尽心尽力修缮王府、打理后院,千灯心下一软,安抚地朝他点了一下头,说道:“郡主喜欢养狗,可我与诸位郎君彼此互助,以诚相待,实在不理解郡主的兴趣。”

  听到她这轻描淡写却委实在维护他的话语,金堂心头一松,沉沉压在胸臆的屈辱感稍微退散,又涌起难言的感激,望着千灯眼圈都红了。

  崔扶风亦从旁开了口,对金堂道:“你我同在昌化王府,我信你不至于如此。当初我替礼部择选县主夫婿时,见过你入试国子监的文章存档,犹记得上面引过一句《谷梁传》,令我确信你立身持正,君子有所不为。”

  金堂气息哽在喉口,良久,只感激又羞愧地垂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扶风转向萧浮玉,又道:“还望昌邑郡主慎言,大长公主在朝堂数十年,多有积恩。如今逝者已矣,正是盖棺定论之际,我相信她提携金堂亦存恩慈之心,断不会是徇私舞弊之人,郡主觉得呢?”

  这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萧浮玉嚣张的气焰顿时被截断,咬紧双唇死死盯着他,无法出声。

  毕竟,有些事遮掩起来比揭露出来好,尤其是母亲死后的名声。

  就算她再怎么想泄愤闹事,也得懂孰轻孰重,该不该说、能不能做。

  最终,她只能悻悻转身离去,只丢下最后一句话:“好,既然零陵县主执意,那我便拭目以待,看看你的后院中,究竟会揪出哪位郎君来!”

  第二十二章 长相思

  萧浮玉虽无功而返,但盛发赌坊这一场大闹,却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原来杀害郜国公主的凶手,就在零陵县主的未婚夫候选人之中。

  坏事传千里,耸人听闻的消息比了长脚还快,以至于三人尚未到大理寺,就听到街边茶棚的人一惊一乍地讨论:“真的假的,当真是零陵县主的某一位夫婿杀了郜国公主?”

  “这还能有假?公主府的常大公公当街砸了盛发赌坊的牌子,满大街的人亲耳听他说的!”

  “要说起来倒也是啊,郜国公主三番两次设计陷害零陵县主,都被朝廷处罚了,县主后院那群郎君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怒之下动个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荒谬,那可是大长公主,动手前不想想后果的么?”

  “哎哎哎,其他人可能有所顾忌,但是那位新近挤进去的那位嘛,他哪会顾忌这个,倒是大有可能……”

  众人说着,挤眉弄眼,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而千灯三人又岂能不知道,他们所指的,自然是鸣鹫。

  “不知递上去的奏表,朝廷批了没有。”千灯说着,又想起一件事,问崔扶风,“崔少卿,昌邑郡主所指的金堂入国子监一事,你怎么看?”

  “她说得没错,金堂确实是有人捉刀才能进去的。”崔扶风微皱眉头,道,“我当初在礼部替县主筛选夫婿时,曾看过金堂应国子监试的卷子,文采斐然,令人击节,绝非凡俗学子所能为。”

  千灯诧异道:“能令你这般赞赏的,那定是绝世文章了?”

  “确实,否则我不至于在两三年后还记忆犹新。”

  凌天水问:“那么,你当时说的《谷梁传》又是何意?”

  “在那篇文中,他曾引过一句话作为文眼:‘杀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君子不为也。’”

  千灯若有所思:“所以,你说的‘君子有所不为’,指的就是这句……但这句话出自《公羊传》,并非《谷梁传》。”

  “对,很显然,金堂只背下了文章,却并不解其中内容与出处,所以只是茫然,更无法纠正澄清。”崔扶风说着,想想那篇文又轻叹一声,有些惋惜,“若那个捉刀人真是郜国公主替金家找的,也不知这般人才怎么会一直埋藏在暗处,至今默默无闻,不曾展露锋芒?”

  但对于整个案件来说,这个两年前郜国公主找来替金堂作弊的人显然无足轻重,重要的是,昨日的金堂,是否曾做过什么。

  “以如今的情况看来,金堂确有嫌疑。他符合与郜国公主有恩又有隙的条件,作案时间也不缺。”

  凌天水道:“但金家推辞掉公主府传召,反而将工人都带到了昌化王府,已是公然违逆公主府,郜国公主如何还可能毫无芥蒂地随他近水?”

  崔扶风同意:“而且公主府的侍女曾听到公主在小阁内与来人相会,提及对方携带着要送给县主的生辰礼物——但昨日所有郎君中,唯有金堂的礼物,是不可能随身携带的,因为他送给县主的,是一场烟花。”

  三人正在商议着,前方已到平康坊,红香绿艳,分外热闹。

  凌天水忽然勒住了马,朝着旁边的翠玉楼微抬下巴示意。

  千灯回头一看,一条熟悉的修长身影正踏入彩绣装饰的门口,里面数个女子顿时面带惊喜的笑意,莺莺燕燕簇拥了上去,将那位郎君团团围住。

  即使并未看见他的正面,但那夺目出挑的鲜明衣饰、花丛中应付自如的潇洒模样,除了薛昔阳还能有谁。

  三人对望一眼,心下想起公主府侍女的话,不约而同浮起一个念头——

  论最懂对付女人、最可能与人勾勾搭搭、最能讨女人欢心的,莫过于这位郎君了吧。

  “走吧,瞧瞧去。”

  凌天水跃下马,千灯与崔扶风互相望了望,便也随他进了门。

  老鸨见这三个年轻郎君虽是新面孔,但鲜衣怒马气度不凡,忙迎上来招呼。

  崔扶风道:“我们是薛乐丞同侪,来此寻他有些许事情,请妈妈为我们带一下路。”

  “哎呀,毕竟是薛乐丞的朋友,这通身的气派……”老鸨看着崔扶风那清贵高华的模样,又是心花怒放又是担忧,这种郎君来此,姑娘们岂不是要不安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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