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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_侧侧轻寒【完结】(227)

  崔扶风问:“你们隶属哪支军队?为何躲在这里?”

  冯翊迟疑着,没有开口。

  旁边那个少了半截鼻头的男人道:“我们本来是泾原军下属虎狼师的,兵变当日长官带着我们去劫掠,我等兄弟不愿去,就躲在这里了。后来朝廷开始清缴,若是被抓住了,兄弟们就要去服一辈子劳役,家都回不去了,所以只能躲在这儿,想等风头过去再说……”

  “是么……”千灯压低了嗓音,也不在乎他们是否会听出自己是个女子,只问,“那你的鼻子是被谁割掉的?是水潭边风景太好,贪看美景摔掉了吗?”

  水潭二字一出,不仅没鼻头的人面色灰败,旁边其他兵匪也顿时面露惊惶之色。

  身形最小的一个瘦子指着她,失声叫了出来:“你、你怎么知道……”

  “阿财!”冯翊立即喝止他,旁边山羊胡也赶紧给他打眼色。

  可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千灯这话的用意,崔扶风却是当事人。

  杞国夫人去世的那一夜,千灯与崔扶风在水潭边遭遇乱兵围攻时,崔扶风为了护住她而痛下杀手,专砍乱兵面门要害。

  他和千灯怎会认不出,这只被削掉的鼻尖,便是他的刀锋所斩。

  在金堂和鸣鹫还不明所以之际,崔扶风已霍然起身,抬脚踹在离他们最近的没鼻头肩上,将他踢得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半,头重重撞到墙上。

  没鼻头那人登时头破血流,整个人顿时懵了,哪还站得起来。

  “走!”崔扶风一声大喝,拉起千灯便向庙门口疾退。

  金堂愣了愣,还不知如何反应,鸣鹫已经抓住他,把他拖了过来。

  冯翊当即跳起来,向他们扑去。谁知身后人影骤现,凌天水早已跃入庙门,抬脚一记重击,将他迎面扫倒。

  伴随着冯翊扑倒的声音,后方山羊胡和壮汉扑了上来。

  凌天水旋身揪住旁边瘦子,抓住其背心摔向对面,三人撞在一起,同时倒地,手中刀子呛啷击地。

  见他如此威势,蓝秀容心惊胆战,吓得转身就要逃。

  凌天水踢飞破香炉,砸向她的背心,正中腰部,她双脚一软瘫倒在地。

  鸣鹫此时才“啊”一声叫出来,见五个乱兵都已躺在地上,只能瞪眼生气:“不是说让我来打架吗?一个都不留给我!”

  凌天水踢开地上那个被削了鼻子的兵匪:“打完了,你善后。”

  鸣鹫骂骂咧咧,见四下也没绳索,利索地剥了他们衣服把手捆上。

  金堂犹犹豫豫地看看还趴在地上起不来的蓝秀容,又看看千灯的脸色。

  千灯平静地嘱咐他:“快把你七婶扶起来,小心别伤到了。”

  金堂忙过去将蓝秀容搀到柱子边坐下,鸣鹫已抽下冯翊裤腰带丢过来。他迟疑了一下,便将蓝秀容手背到背后绑好,示意她靠柱子坐着。

  几个兵匪被各自捆扎,千灯目光在他们五人身上扫了一圈,沉声问:“听你们的口音略有不同,应当是来自各地,如何会聚在一起作乱?”

  山羊胡眼珠一转,俯头连声哀求:“真没作乱,我等都是小兵,知道首领叛乱时,大军早就进城劫掠了,我们没抢到城里,只能跟着头儿在郊外乱转,后来经过池塘边时听到砍杀声,就靠近去看了看,谁想老三的鼻子就被削掉了,也是飞来横祸……”

  “是么?”见他们不肯承认,千灯便又问,“看你们的模样,入伍也该有十几二十年了。但泾原兵虎狼师——”

  凌天水对于这些如数家珍:“泾原兵原无虎狼师,是朱滔入关防秋之时收拢西北一些流民、溃军临时组建。你们口音不一,自然不是西北流民,说,之前是哪支队伍的逃兵?”

  山羊胡伏在地上,还是一副恭敬模样:“没有没有,几位误会了,小的们没当过逃兵,只是机缘巧合凑一起了……”

  话音未落,凌天水一脚踩住了他的山羊胡,另一脚直接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

  山羊胡滚在地上,捧着鲜血淋漓的下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他的胡子连同一小块脸皮踩在凌天水的脚下,已被撕了下来。

  凌天水面无表情将带皮的胡子踢开,并未理会那没了山羊胡的“山羊胡”,目光冷冷在其他几人面上转过。

  见他如此狠辣,四人吓得面无人色,抖若筛糠:“将军饶命,我们一定如实招来,不敢再有隐瞒!”

  凌天水转向千灯,一抬下巴示意她继续问。

  鸣鹫嘬着牙花子,见山羊胡遍地打滚,便将他扯过来绑柱子上了。

  即使早知道军中之人必定手段残酷,可千灯还是被凌天水这异常的狠戾吓得呆了一呆,回过神来才转向了冯翊:“所以,你们之前是哪支队伍的?”

  她声音依旧不高,但内含肃杀寒意,而冯翊这样的壮汉看着她身旁的凌天水也觉得胆寒,只能如实开口道:“我们当年是……是昌化王麾下。”

  一听到“昌化王”三字,除早已心中有数的崔扶风外,金堂鸣鹫等人的目光立即都看向了千灯,面露错愕之色。

  千灯却只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慢慢说,把你们如何离开昌化王军、如何来到这里、在此间又做了什么,所有细节说清楚。”

  第十一章 玉佩

  “十八年前……我十八岁,秀容十五岁,我们互许终身,可蓝家嫌弃我一穷二白,哪肯将她嫁给我?”

  冯翊说着,目光望向倚靠柱子坐着的蓝秀容,与她对望一眼,叹了口气。

  “因此,在朝廷募兵之时,我想着在家乡着实混不出头,干脆当兵去。只要死不了,我拼死立军功,说不定还能有出头之日,于是便应征入伍,谋求出头之日……”

  没想到,立军功的机会根本轮不到他,他和一群刚征召入伍的新兵被派去了西北荒漠,与回纥的交界处不远,守着一座并不要紧的小关隘。

  当时关隘口的长官叫姚皋涂,三四十岁了还是个六品振威校尉,家中只有女儿,在常年的守望中总觉前途无望,整日琢磨着发笔大财赶紧回家——不然,他怕死在外头,连个收尸的儿孙都没有。

  千灯听到此处,略微皱眉。

  而崔扶风看向了她,无须说什么,两人都想起了郜国公主府那个自尽的女史。

  姚皋涂因违纪劫掠而被处置,所以死后并无抚恤。他的女儿被卖入掖庭,因为对昌化王的恨意,最后成为了郜国公主陷害她的工具。

  千灯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太液池边那片被迅速冲洗掉的血迹。

  而冯翊哪知道其中的关联,只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昌化王驻军于黄沙谷,集合西北数百关隘北拒强敌,姚皋涂把守的关隘也纳入其中。

  但这座偏远关隘并非要地,除了军中十天半月来送一次补给外,根本无人行经,有可能他们在这边守一二十年,也未必能燃一次烽火。

  一群人嘴巴淡了,就出去猎个野猪、弄只黄羊什么的,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只是冯翊心下总是念着蓝秀容,一想到要在这边了此残生,总是暗自焦灼,恨不得赶紧来几场大战升官发财。

  这干巴枯槁的日子,在一次姚皋涂带着他们打猎时,终于结束。

  他们在荒漠中遇到了结队的贩茶商人,奇怪的是,队末还有个穿着锦绣华服的回纥人,骑在马背上,身后载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那男的高鼻深目络腮胡,十分雄壮,见到姚皋涂他们也不甚在意,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显然颇有身份;而那女人约摸二十出头,美得跟春夏草原上清澈蜿蜒的河水一般,只是面容惨淡,一副失魂落魄模样。

  在荒野当兵多年,姚皋涂目光粘在那女人的身上,怎么都挪不动了,盯着她就跟狼见了肉似的。

  那男人见他这副模样,一马鞭抽了过来,口中叱骂:“老子的女人,你个臭军汉也敢看?”

  听他口音,不是中原汉人。这附近与回纥交界不远,自安史之乱大唐向回纥借兵之后,双方常共同抗击敌人,因此关系还算不错。

  但姚皋涂在下属面前挨了一鞭子,这口气怎么可能咽下去,当即抽出手中刀子就要砍人。

  那男人却从身上掏出一个紫铜令信,在他的刀背上敲了敲,嚣张地展示自己的身份:“别以为老子落单了就敢放肆了,我的人马上就来!”

  那令信一面是回纥文,一面铸的却是汉文。冯翊略识得两个字,认出上面有回纥、葛萨、相温字样。

  葛萨是回纥九姓乌护之一,相温则是将军的意思,这人在回纥地位自是不低。

  “什么什么?”

  听到此处,鸣鹫霍然跳起,指着右额大声问:“你说的这个回纥相温,这里是不是有块黑黑的,那么大小?”

  看他圈起手指比划了个雀卵大小,虽然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但此件事冯翊记得深刻,点头道:“对,他右额好像有块乌青胎记。”

  “是我妈妈的姐姐的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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