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江问鱼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年级生而已的啦。
而徐灵双呢,高年级生,光看身边人不知觉的畏惧与讨好,就能打探出许多事情。
家世显赫,父亲还是校董之一。
被陌生人这样用召之即来的态度对待,首先竟然不是恼羞成怒问责,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忘了……徐灵双强装镇定,她竟然忘了套话审讯这一方面过去是对方作为老师授予她的。
她想要补救,或者岔开话题,但江问鱼对待陌生人,特别是那种自作聪明的人向来觉得无趣,也不愿意给对方这个开口的机会。
“小姐姐还真是善良的让人吃惊,要想先发制人的方法有很多,但却在情况都不明的方向上选择了最为鲁莽的做法,勇气可嘉啊。
冒昧问一句,你脖子上的东西是用来装饰的吗。”
徐灵双:“……”
她咽了一下,一时愣怔在原地,心里也没有任何反驳的话。
倒不是被这刺耳的话伤了,只不过没想到、没想到……少年时期的江问鱼是这样的性格。
过去的一副画面浮现在徐灵双的脑海中,其中流淌出的暖意温暖至今,给了她向前走的勇气,怎么看都无法将这个有点毒舌,脾气看上去也像是不好的黑发少女联想在一起。
明明她的白露,协会中的江问鱼,就像是童话中的仙女教母……
谦逊温柔。
“怎么样,”对方指了指太阳穴,笑道:“开发出什么高级功能了没。”
体贴入微。
“嘛,还是说就如同你的心空荡荡的。”
无所不能。
“在你行动前,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曾停下来等等你的智商。”
那些美好如同油画般的记忆,在此刻,滤镜全部破碎掉了。
破掉的还有……
徐灵双脸色苍白,瞳孔微不可见的涣散,她知道,她知道人不可能是一层不变的啊。
但——
江问鱼微笑着,眼底闪过不耐。
抬眸的徐灵双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她甚至都毫不掩饰。
*
【系统:你的情绪是不是有点不对】
江问鱼:“还好吧。”
【系统:我的意思是,你对徐灵双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有点过于刻薄了?”她将丝巾展开,细细擦净刚刚交握后的每一根手指,垂眼看不到神情:“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多啊,系统。”
它一时无言,斟酌的组织语言。
【系统:无论是上一个宿主传来的记忆还是看了那本日记后,你要知道或许你们过去……毕竟她的态度很明显像是认识你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让我温声善待对方?还是让我耐心温柔的像个好老师一样细细的教导她?”
为何不可,明明你以前就是这样的。
那孩子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啊……
系统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系统:我是让你不要后悔】
后、悔。
江问鱼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玩味的看着对方。
说到底,情感都是由记忆寄托的。
而她们之间本就不可能有那些羁绊。
“她认识我,恐怕关系不浅。
让我推测一下,同龄好友?这个从眼神中都可以排除了。
总不可能是我是她的什么长辈吧,世家子弟不都这样,就像是私人教师差不多似的……”意识空间的话音刚落,江问鱼的眉间就微微拢起。
信任感,归属感,认同感。
这可不是靠伪装得出来的,微小的细节就能看出徐灵双对她毫无防备之心。
就像是笃定她不会做出害对方的事。
或许、可能——江问鱼漫不经心的将视线从对方收回,手指点了点胳膊——还真的有可能是。
她的学生。
即便情况猜测的有所偏差,但也大差不差了。
“她看上去笨笨的。”江问鱼想不出自己教导她的理由
【系统:这话我认同】
莽撞,冒失,轻率,是和文静外表完全不符合的性格,一路上走来磕磕绊绊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
看着徐灵双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逞强的直视对方时,系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系统:破小孩,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听你这么一说,她毫无长进啊。”
江问鱼像是只听片面之词就下定论的大人,语气无波动,神情望着对方时也毫无温情。
【系统:你……确定没关系吗?】
系统的语气有点犹豫。
她从空旷的教室中拉出一把摇摇椅,随意的躺了上去,用臂弯遮住耀眼的灯光。
还是躺着更舒服,遮住的光线也让脑海愈发清晰。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被外物蛊惑的这么彻底,心中凭空生起的厌恶要想控制也是能控制住的。”
【系统:这些、你都知道?】
它也并不知道宿主到底知道了多少,亦是否了解徐灵双身上的那东西……有多么恶心。
“那要看你说的什么了,如果说的是这位学姐,”江问鱼可疑的停顿了一下,而后又迅速恢复正常:“反正这位徐同学只要站在我面前,只要我意识到她的存在,就不由自主的讨厌她这件事,我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都不知道做的隐蔽一点。
这么显而易见的操控手段反倒激起了江问鱼的好胜心。
越是强迫越是对抗。
人之所以为人的意义就在于此。
江问鱼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亦不会意气行事,遵行心中的感觉走起码是人为不受控制的,而不是像这样……
【系统:那我看你对她挺不客气的呀,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
呵。
黑发少女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江问鱼笑道:“我一直这个样儿。”
是你认错人了吧。
不过,她并没有指出这一点。
“知道什么却不愿意说出来,兀自背负着这么多,活像是我欠她的,全身上下写满了来玩‘猜一猜’的小游戏。”
【系统:太谨慎并不是什么错误】
“谨、慎?
我真怀疑你在讽刺她。”
要真是如此的话,徐灵双就不该出现在此,不过是上一轮回的‘江问鱼’说了什么,她便报着那微小的几率试探看有没有如她一样回来。
愚蠢。
【系统:你不跟她继续交谈了吗】
江问鱼:“人都没到齐,说什么说。”
说完,她似有所感的往后瞥了一眼。
踏、踏、踏、踏。
门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门口的把手被转开。
笔挺合身的制服,戴着防辐射的淡蓝色镜片,显然对方才从实验室赶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另一套。
“抱歉,来晚了。”青年将起雾的镜片摘掉,将手上抱着的一叠资料放在一旁。
指针不停息的转动,直到这时才转弯了一圈。
“没,刚刚好。”
*
焚香点火,缕缕青烟冒出。
随处皆是金丝楠木,墙上挂着书法大家的作品,院子里的泉水被自然引进,一眼望上去,尽显奢华。
中年男子眼神望着窗外,一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黑衣人跃过,恭敬的跪在阴暗角落边汇报。
亦打破了平静。
“小姐不愿意回来。”
闻言,墨汁晕染了白纸,点点黑点,徐家主轻叹了一口气,回神将整幅作品完成后又将它折叠好仍在废弃处。
这方天地的氛围一时紧绷了起来,有蝉鸣,有鸟叫,有流水,有心跳脉搏,亦有一声声沉重的呼吸声。
黑衣人将头迈得更低,身子丝毫不敢动弹。
徐家主手轻轻放在盆里洗净,而后用微凉丝滑的布料擦拭干净,他道:
“所以呢,你就这样回来了?”
威压甚重,空气变得十分凝重,看着对方的点滴汗水浸湿了地板,徐家主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额上的皱纹多了些岁月的沉淀。
“这么多年的培养我可不相信你是废物,说吧,发生了什么。”
黑衣人缓缓将身体抬起,只是眼神还是低着,嘴里开始述说这次任务的过程。
“……本来的计划是想趁小姐出帝都后将她迷晕带回来,但却碰到了协会的人从中作梗,阻扰了我们,他甚至说……他说他知道我们的目的,叫我给您带一句话,”黑衣人一时踌躇,神情有些犹豫。
徐家主:“继续。”
“‘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凭白沾了一身黑,还请徐家主掂量掂量’……他是这么说的,”眼看自家上司面色沉了下来,黑衣人立马道:“属下已经探寻到对面那人的身份,是方家的大公子。”